这句国宝把俞卷逗笑了,也忍不住畅想,“对啊,万一其实不会被送去做研究呢, 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也不错。”
小鱼的声音很软,甜甜的,在夜里, 爱人的怀里, 说着不可能的话。
一条活人鱼的研究价值, 高于一切。
就算让俞卷活着,也是永远活在实验室里, 再也没有自由。
时间回到当下,段榕睁开右边被血糊住的眼,他好像已经有了决定,这个决定让他两双手剧烈发抖。
俞卷跟段榕太亲密了,本能感受到他的想法, 他无措地想拉住段榕,“二哥,二哥……”
想挽回他的爱人。
可是段榕没看他,依旧跟蒋滥盛对视着,蒋滥盛从军靴里掏出一把小□□,对着俞卷,“放我走。”
他勾了下唇,眼神偏移,看向俞卷已经恢复双腿的腿,“否则我被外面的警察带回去了,嘴难保会说出什么。”
段榕终于开口了,声音哑的像喉咙出了血,“不可能。”
不能放蒋滥盛走,也不能让他活着。
蒋滥盛大喘了口气,朝岩石上打了一枪,告诉外面的警察他还活着,“是吗?你要杀了我?尽管我是个死刑犯,可你也不能因为私心杀我,段榕,否则你跟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区别?”
“你要杀了我吗?你敢吗?”
段榕的确不能,他仿佛被架在高空中,前后没有落脚点,空中稀薄的氧气让他快要窒息。他既不能杀了蒋滥盛,也不能放他走。蒋滥盛是必死没错,可他再必死,都轮不到段榕因为灭口杀了他。
这性质不一样。
有时候前后就是这么重要,蒋滥盛死刑在后,他看见俞卷是人鱼在前,段榕要杀,就是灭口,段榕就犯了故意杀人罪。
外面的武警们在清理岩石了,大喊,“蒋滥盛!你跑不了了!”
陶队的声音格外刺耳,“段榕!别干傻事!”
没有人看到俞卷,可段榕跟蒋滥盛困在一起了,警察们都知道很危险,段榕很可能公报私仇,蒋滥盛可是段榕的杀父仇人之子。
段榕有多想亲手了结了蒋滥盛,谁都知道。
所以陶队让段榕别做傻事,蒋滥盛蹲监狱死刑是板上钉钉的,别因为蒋滥盛把自己搭进去了。
段榕把俞卷揽到怀里,用嘴唇亲俞卷的眼睛跟嘴唇,俞卷哭的脸都花了,哽咽不停,都怪他,怪他不小心,让蒋滥盛发现了。
“二哥,对不起。”
段榕心尖儿发疼,他不停地吻着俞卷,快速又温柔说着,“宝贝儿,你能回郭方丈那里吗?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跟他坦白你的身份,让他照顾你,掩护你生下孩子,我给你的家在云城平安镇,二哥买了一套别墅,肯定没你以前住的好,但是二哥都装修好了,听话,住进去。”
“孩子的名字,跟你姓跟我姓都行,如果跟我姓,孩子就叫段乘乐,跟你,宝贝儿取吧,宝宝取的比我好听。”
俞卷颤巍巍地揪住段榕的衣袖,他心里空了一大片,他不知道段榕要怎么做,可总归是要离开他。
“二哥,不要。”俞卷抱紧段榕,“不要。”
蒋滥盛咳出大团血,趁机想开枪打段榕,俞卷愤怒地变出鱼尾甩出一大片水拍到了蒋滥盛身上,水的重量是很可怖的,蒋滥盛枪都被打掉了,又吐出口血,倚在岩石上,“他还怀孕了?人鱼也能怀孕?”
段榕双眼泛红,说不清是猩红还是悲伤的红,他从小就不爱哭,唯有段鹤拉着紫罗兰被炸的尸体都没留下,红了眼睛,父母被剥|皮挂在窗户上,哭了,他这一生都在经历失去。段榕没那么强大,他也会害怕,会痛恨段鹤把他拉到了这条道上,可一切都发生了,所以他在遇到俞卷之前,不谈恋爱,没有那份心思,跟人谈了,那不是祸害人家吗。
可他爱上俞卷了。
所以他现在又面临了这种抉择。
段榕用力按住俞卷的鱼尾,眼泪从眼角流出,“我后悔了。”
他不该那时候占有俞卷,做错了一次,就要用生命偿还。
他最后亲了下俞卷的嘴唇,包含无限爱意和不舍,“快走。”
武警已经快清理好岩石了,蛙人队也下来了,俞卷不能再留在这里,一秒都不能,俞卷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的双手就被段榕一点点扯下来,按到了水里,接着再也不看他,转身扑向蒋滥盛。
如一头抱了必死决心的困兽。
俞卷听到了水下的心跳,蛙人接近了,他要走,他不能添乱,二哥为了他要跟蒋滥盛同归于尽,只为保下他,他不能不听话。
俞卷在水中哭肿了眼,飞快游向远方。
在他身后,段榕压着蒋滥盛沉进了深水里,峡谷背后是更湍急的河流,地势原因,水更深,段榕压着蒋滥盛一起沉进了深水。
他们今天要么都死在这里,要么活一个,可是段榕做的决心是都死,以防万一,是他死,蒋滥盛没死,所以都要死在这里。
这样俞卷的秘密才能留在这里。
段榕在道义、法律面前,无法做到全身而退,他要保护俞卷,只能这样。如果没有认识俞卷就好了,如果忍一忍,没有要了俞卷就好了,俞卷就会好好的,而今天,段榕也是孑然一身地赴死,不像现在,留下了遗憾和责任。
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是段榕害了俞卷。
俞卷没有游远,他视力好,躲在一块石头后面,眼睁睁看着段榕跟蒋滥盛在水下缠斗,最后彼此氧气和力气都耗尽,身体僵硬,不再动静,他差点就要不管不顾,被发现就发现,被关在实验室就关在实验室,他要救段榕。
可是蛙人赶来了,他们在水中拉住段榕跟蒋滥盛,快速往水面上游。
俞卷捂住嘴无声痛哭,他腹部抽疼,鱼尾疼的都痉挛,可是他还在哭,失去了挚爱的人鱼就像丢了一半生命,撕心裂肺。
俞卷想知道段榕还活着吗,可是不知道是他离的太远,还是段榕跟蒋滥盛都真的没了心跳。
他什么都听不到。
俞卷擦了擦泪,强行给自己了一个希望,他近乎执拗,要快点回到素景山,然后换好衣服,去看段榕,二哥还活着的,一定还活着。
他们还有孩子,二哥还没亲自带他回家。
俞卷不确定自己那点微弱的基因能不能救段榕,可是快一整年,他们朝夕相处,还孕育出了一个生命,俞卷不知道二哥有没有被他影响,生出一点自愈。父亲当年只是随口告诉了他一句,但最终他跟妈妈还是一起死了。
俞卷咬紧唇,不,二哥一定会没事的,二哥身体很健康,比蒋滥盛伤的也轻,说不定没事呢。
……
郭方丈是从医院回来寺里后看到的俞卷,吓了一大跳,本想责备,可是看着俞卷浑身是水,寒冬腊月,冻的嘴唇都是白的,还是赶忙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盖到俞卷身上,“你失踪了四天!去哪儿了!”
俞卷眼神好像聚焦不了,表情恍惚,郭方丈碰了他一下,被冰的倒吸了口凉气,“傻孩子!”
俞卷断断续续地说:“二哥呢?我二哥在哪里?”
郭方丈闻言顿住,不忍说话,俞卷眼睛终于落在了郭方丈身上,他急切地抓住郭方丈的手,脸上的希望让人心疼。
“段榕呢?”
俞卷极少叫段榕的名字,这一次叫出来,眼泪就掉了出来,郭方丈皱着眉摸了摸俞卷的头发,“你先回去泡个热水澡,吹干头发,这一身,要生大病了,段榕……”
“段榕还活着,放心吧。”
郭方丈只肯说还活着,别的怎么也不肯说了,一定要俞卷快回寺里。
对于俞卷来说,段榕还活着这一信息就够他悬了两天两夜的心脏短暂落回胸腔了,二哥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西城游回来的,日夜兼程,比去的时候足足快了一天,肚子里的鱼崽很听话,没再疼过他。
他们都在努力让自己更坚强点。
洗澡的时候俞卷差点睡着,他太疲惫了,下一秒就要昏过去般,可他不肯休息,洗好澡,把衣服穿的一件又一件,遮住肚子,然后拉开门去找郭方丈,他现在就要去看段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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