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惜(39)
仿生人笑眯眯地走过去,正要说话,突然被新客人的神情吓得住嘴。
季惜城冷眼看着它,冲它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仿生人点头如捣蒜,却不忘递上菜单。
季惜城随手点了杯咖啡,没选冷热。仿生人不敢问,估摸人类都喜欢叫别人喝热水,那它就做一杯烫死人的咖啡吧!
洛攸眉心皱得越来越深,呼吸略有粗重的趋势,像是被魇住了。季惜城寒着脸,在心里问:你梦见了什么?约因人?还是战争?
洛攸在梦里紧紧抱着季酒,他不愿意醒来,那样辽阔的九个军区,他不知道季酒在哪里,只有在梦里,他才能抓住被他一次次丢下的季酒。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他头上渗出冷汗,低声说着听不清的梦话,“真的不会……”
仿生人对自己做好的烫咖啡非常满意,乐颠颠地朝卡座走来。身后的光屏放着季擒野的演唱会,是一首很有激情的歌。
仿生人走近时,季擒野一个高音飙上去,直接戳爆了仿生人的兴奋点,它脚下一滑,托盘向洛攸飞去。
就在咖啡即将洒在洛攸身上时,季惜城飞身挡开,身体却因为惯性,不可避免地压住了洛攸。
交织着疼痛与美妙的梦结束,洛攸倏地睁开双眼。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他恨洛攸
咖啡浓香里夹杂着一丝极淡的气息,在彻底清醒前就已经侵入洛攸的神经,他并未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气息,却在睁眼的刹那,以为近在咫尺的人是季酒。
但投映在视野里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洛攸盯着那张脸,瞳光一缕缕收缩。梦里的情形如被敲碎的瓷片,全都被压着他的男人挡住。他几乎还能嗅到肩膀上的血腥气,记忆中季酒的声音却一下子飘得很远。
“你是……”
刚煮好的咖啡浇在后背和手臂,即便隔着衣料,皮肤也被灼得刺痛。季惜城本能地皱起眉,几道咖啡沿着军装往下滑,他明知自己应该马上起来,处理烫伤,却难以动弹。
五年了,他终于又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里看着这个人,嗅闻侵蚀他心智的精神力,感到周身的血在沸腾,沉寂许久的精神力吹起一片火星。他恨不得立即将洛攸揉入怀中,锁进身体里。
洛攸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五年的时间在洛攸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也对,熬过这五年的只有他,他看过调查报告的每一个字,洛攸只是经历了一场跨越时间的小型穿越。
他不禁咬紧了后槽牙,撑在洛攸身侧的拳头渐渐握紧。他盯着洛攸的眼睛,试图在那里找到自己,可洛攸眼中只有茫然与戒备。
干扰耳钉和颈环都在尽职工作,他拥有最高权限,自然能够无视洛攸那张伪装面孔,而洛攸却无法看到他真正的面容。
“哇——”仿生人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当场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请不要投诉我!”
洛攸怔怔看向一旁的杯子碎片,终于从迷茫中缓过劲来,“刚才咖啡差点泼我身上了?”
季惜城沉默地站起来,眉眼极其冷淡,“嗯。”
洛攸连忙起身,“谢谢。你有没有被烫到?”说着,他伸出手,想抓住对方的手臂。
季惜城身子一侧,洛攸抓了个空。两人视线再次交汇,洛攸抱歉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被烫到。”
季惜城在任何场合都是惜字如金,此时却脱口而出:“我有没被烫到,关你什么事?”
洛攸半是惊讶半是尴尬。他昨天才来到首都星,对第一军区的一切都感到陌生,礼仪风俗更是一窍不通。这人帮了他,他难道不该关心一下吗。
对方穿的是军装,但既没有军衔也没有部队标志,连是陆军还是太空军都分辨不出。洛攸顿了两秒,“你是军人,应该知道受了任何伤,都应该及时处理。”
仿生人泪汪汪地看着两人,哭得打嗝,“我,我有药!请不要投诉我!”
皮肤的灼痛感已经消退,但湿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很不舒服。季惜城转身要走。他这一转身,直接将背暴露在洛攸的眼中,大片深色湿痕触目惊心,想也知道咖啡刚泼上去时有多痛。
“站住!”洛攸追上,不由分说将人拦住。
季惜城脸色更冷,“让开。”
洛攸挡着他,向仿生人吩咐,“麻烦给我一个医药箱。”
仿生人赶紧照办。洛攸刚睡醒的迷糊劲儿散去,严肃起来,“外衣脱了,我看看。”
季惜城不动,喉结却上下滚动。
洛攸坚持,“爱护自己的身体是军人的责任之一。”
季惜城蹙眉,半晌才颇为不满道:“你对谁都这么关心?”
洛攸:“嗯?”
季惜城扯出一个笑,“你根本不认识我,就关心我,给我上药?”
洛攸握着药瓶,“我的确不认识你,但你是因为我而被烫。非要说的话,是你根本不认识我,就帮我挡掉咖啡。”
季惜城挑着眉梢,被堵得哑口无言。
洛攸叹气,“上药不会耽误你时间。”
五分钟后,半湿的军装放在懒人沙发旁边,季惜城后背和右臂大片灼红。洛攸检查一番,烫伤并不严重,看上去触目惊心只是因为皮肤冷白。
喷药时,他走神想到了季酒。
季酒的皮肤也有这么白,稍微受个伤,看上去就非常严重。每次他逮着季酒上药,季酒起初都特别不情愿,说药很臭,还耍小孩子脾气。可一旦脱下衣服,季酒又会变得很乖,由他动作,偶尔因为疼痛而发出闷哼,他问是不是痛,季酒总是摇头。
但上完药了,季酒又会赖着他,说队长好痛啊。
撒娇玩意儿。
洛攸不经意地勾起唇角,但很快眼神又暗淡下去。季酒的伤几乎都是他帮忙处理,他消失的这五年,战火四起,如果季酒受过伤,谁给季酒处理?没有自己哄着,季酒会因为讨厌药的气味而不好好接受治疗吗?
季惜城按捺着咆哮的精神力,腹部轻轻震颤。他的双手成拳抵在膝盖上,手背青筋显著。好在洛攸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神情。药雾铺洒在伤处,很凉,他却觉得滚烫。突然,后面一静,他背脊绷得更紧,感觉到洛攸的视线正落在背上。
好一会儿,洛攸都没有动作,季惜城半侧过身,拿起仿生人送来的新衬衣。
“不好意思。”洛攸回神,立即说:“已经处理好了。”
季惜城快速穿好衣服,不再看洛攸,直接离开。迎客铃摇晃,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洛攸坐了会儿,猛地站起来,眼中尽是震惊,把仿生人吓一跳,“你,你怎么了?”
洛攸心脏狂跳。他突然想起刚醒来时嗅到的是什么气味了。那味道混淆在咖啡香气中,浅淡得难以捕捉,现在咖啡香消散,它终于和记忆中的烟草香重合。
那是季酒唯一喜欢的特制香烟!
洛攸夺门而出,入目是人流熙攘,哪里还有刚才那人的身影。
“你真遇到季酒了?”飞往上城的飞行器上,江久说:“但他和我们一样也使用了干扰颈环?”
从意识到那人可能是季酒后,洛攸就平静不下来。
男人身高与季酒相仿,但更加结实,相貌和声音能够被干扰,但精神力不会。季酒的精神力他再熟悉不过,可他完全没有感知到熟悉的精神力。
他不能确定那就是季酒,凭着冲动冲出去,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江久他们赶来。
“不对啊。”达利梅斯挠挠头,“真是酒酒的话,队长戴着颈环,他也认不出啊。酒酒那性格,会帮一个陌生人挡咖啡吗?”
“酒酒认出队长,才会挡咖啡,但既然知道是队长,为什么还要跑?”江久直摇头,“酒酒也有干扰颈环吗?可这不是特殊设备?”
洛攸沉默不语。
达利梅斯和江久彼此看了眼,都不说话了。他们都明白,洛攸是因为太想念季酒,所以才认错人。他们也愿意相信季酒没有死,可季酒那么粘洛攸,怎么会在重逢之后什么都不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