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165)
当盛珣与小秋站出去应对镇邪堂外乌泱泱热的人群时,后方的小院内,没有同时现身的槐合在持续追踪池德正的动向,被那位池家接待吵得头都要大了。
邹鹤是个天天泡实验室的科研人员,他一不会玄学法术,二打架斗殴也并不擅长。
等褚室收到盛珣示意,带着一名褚家好手去接自家小舅舅,让槐合邹鹤也回归到了更为安全的大部队内里时,褚室发现小舅舅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屏幕常亮。
褚室困惑问邹鹤说:“小舅舅你抓着手机干什么?”
这能在刚才的情形里帮上什么忙吗?小褚学弟对此充满疑问。
而思维已经快被盛珣给同化的邹先生答:“以防万一,及时报警。”
那屏幕上亮着的是一键报警界面,让旁观者纷纷哑口无言。
“说到天道……”褚室收起自己对于“一键报警”的回忆,他忽然又记起自己的另一个疑问,有点犹豫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小秋和盛珣。
他当然是完全站在盛珣这边的,也对池家人竟然先谋害他人又蓄意抹黑对方声名的恶行义愤填膺。
但同时,得知池暮轻是怎样变作了鬼,又知道对方的确在池家作乱过,小褚学弟便感到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完全没弄明白池暮轻的功德是如何计算增减。
他求生欲非常旺盛的先加了一堆前情提要,表明自己绝没有多余意思只是困惑,然后他才期期艾艾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盛珣感觉褚室像是直接把“互联网防杠用语”给背下来了,他前面就已经听得有点好笑,有心想要阻止,无奈小学弟背诵过于流畅,便只好耐心等人背完后才说:“这没有什么不能问的。”
池暮轻的功德增减不只是小褚一人的疑问。
但它其实很好解释,因为这世间万事万物还讲究一个因果。
不管是生来就异于常人,还是在被强行封进棺木后化身为鬼,池暮轻人生所有的重大更改都与池家有着紧密关联。
池家才是造出半人半邪生物,又逼其不得不化鬼的根本原因。
池暮轻生前从未蓄意害人,战时奔走十余载,攒功无数。
他变为鬼后作乱池家,这是因果报应。
之后,他以鬼怪之身行走世间,身上鬼气越发浓重,怨气偶尔会侵蚀他的头脑,他与其他鬼还发生过许多争斗。
鬼杀鬼不像玄术通灵者镇鬼,会在击败对方后自然吞并对方力量,增长胜者的鬼气。
池暮轻也真是万幸,他虽然曾经一度非常混沌,思维浑浑噩噩,可他却从来只打打鬼,收拾一下蹦跶到面前的阴□□灵之类。
而从不像其他鬼怪,去追求活人生气,靠生气来补给自身。
所以,天道只默默敛其魂魄光芒,让他再看不出本该身附金光。
“你是怎么做到的?”褚奎询问的声音里带着敬畏。
所有出身玄术世家的人都明白,做鬼上百年却从不碰活人生气得是一件多难的事。
因为那几乎不受控制,是所有鬼怪的本能。
“我有更重要的事。”小秋回答说,“我一直记得一件事,并且记得我一定要去完成它,所以我会下意识的忽略其他。”
而那件“更重要的事”是什么,想来在座各位是没有谁那么傻的继续问了。
重要本重就坐在小秋身边。
他曾一度让鬼怪连本能忘却,只记得要找到这样一个人。
还好他到底还是找到了。
并且,命运有时就是那么玄妙。
池暮轻曾用自己的灵魂力量给林君盛做印记,盛珣身上一直带有池暮轻一片从未受鬼气污染的灵魂。
多年以后,正是以这一小片灵魂作为媒介,金光扫清了小秋身上的晦暗,将他原本应有的灵魂色泽归还。
从此他们荣光与共。
大约后半夜,褚家长老褚世泽也来了休息间一趟。
老人家照理说不应当熬夜,可今日实在情形特殊,他带着倦色与振奋齐具的神色走进休息间来,里面的褚家小辈连忙条件反射站起。
他对小辈颔首,示意大家继续休息就好。
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对着盛珣。
“今年也又快到冬月了。”褚长老说,仿佛是想在这个已见低温的夜里与年轻人唠嗑一下节气。
但盛珣和小秋都知道不是。
已经年迈的故人又静默看了他们一小会,他看起来已经憋了快有一天的话,然而此刻真正有了闲话空隙,故人当面,他却又有些张口忘言。
“……你还是这么身强体健,又是这个年纪,又这么年轻。”褚世泽在半晌后终于又说。
他目光缓缓挪向小秋:“我现在能随便走去长廊尽头,你要是愿意,让我在那个院子里待一天我也毫无畏惧了。”
然后他又看向盛珣:“但我想,你今年冬天应该也还是不乐意要手炉,会嫌这是老人家才用的东西了吧?”
当年去到走廊中后段就已算是进步,每次去给盛珣开门时都要惦记着带一个手炉,但他引路引了那么多回,手炉却从没送出去过的少年已经垂垂老矣了。
但还好,还好。
有生之年,幸见重逢。
“我来还一件东西。”老人朝前伸出手,摊开掌心上躺着一块金色怀表,“它在我这里存放这么多年,我厚着脸皮自诩可以代为保管,如今,终于是可以物归原主了。”
褚长老一并带来的还有他专程收拾的那批旧物,他原本收拾它们是想留做告别时用。
如今重新整理它们时他自己连呸三声,权当把之前的念头呸了个干净。
故人尚在,旧物当然该悉数还给故人。
唯有这块怀表意义实在深重,必须由他亲手奉上。
休息间内正好人员齐整,褚商那边忙完了一通,正帮忙将一箱旧物看护着送来。
褚世泽一看见他,记起之前没能仔细解释的族令,便还顺势向小辈们解释过盛珣与池家的渊源,并告诉褚商,之前那道族令确实该追溯到百年之前。
林家当年频频与池家接触,拉拢玄术通灵者一方的力量。
空口白牙的承诺当然不够有力,嘴皮一动就能反悔的约定是最不靠谱。
所以,为了确保合作真实有效,池家最早,是与林家主帅——林君盛的父亲签订了咒契,后来这份契约又被转移给林君盛。
“但时局太乱了。”褚世泽带着愧疚摇头,“是真的有前辈动身,也真的有队伍出发。”
然而就像池暮轻曾想要去找林君盛,又临时决定先护送林夫人一样。
好像走到哪里都会遇见需要帮助的人,才出行没有多远就有同样需要支援的队伍。
于是最后,他们成为星星点点散布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这有什么关系。”盛珣说,“都是在朝着一个方向努力,不需要愧疚。”
褚世泽轻轻一叹。
他注意到盛珣手边的杯子空了,转头就想给人亲自倒杯茶。
——已经接受了太多信息量的褚家小辈们就差点看傻了。
“我来,我来!”
褚商猛地回过神,眼睛都瞪大了,他连忙说。
“不不不,还是我来!”
褚奎一个箭步杀过去,手忙脚乱。
“我来吧!”
小褚学弟凭着地理优越,他离自家长老最近,几乎是用抢的把茶壶捧走,然后一脸惊魂未定地冲去给他学长倒茶,还规规矩矩说了句:“学长,请用。”
褚长老半眯着眼睛看小辈鸡飞狗跳,他忽然就笑了一声。
“这你们就慌成这样了?”老人说,“那我要是告诉你,小室,你喊学长的这位算起来辈分比你还高,你是不是就要摔了手上那个三百年的壶了?”
褚室突然被点名,转身时差点同手同脚:“但,但那不是……学长的前世吗?”
这一世盛珣确实是刚满法定婚龄,小褚学弟将发懵都写在了脸上。
怎么辈分也带转世继承制的吗??
“辈分是不该随转世顺承。”褚世泽慢吞吞晃了一下手上的汝窑茶具,他冲已经默默看戏半天的小秋一抬手,以茶代酒敬了对方,“但你问问你旁边这位前辈,转世之后的盛珣是不是依旧是他爱人,是他的婚约者,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是他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