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瘦弱至极,唯有肚子胀鼓鼓的大得厉害。
薄薄的肚皮几乎被撑得透明。
小乞丐捂着肚子,一步一步走得艰难。
他肚子里似乎有水声在响,沾满泥的脸上不住有汗水冒出,将微微发干的泥又再次浸湿。
好几次他都脚下一软,似乎要跌倒在地。
小手犹豫半天,却还是没碰医学舍里面的桌面。
今日当值的太医是钱康永。
京中太医,多数是当初师从烨全沧月征召大夫之时,应召入宫的。
因为师从烨如今病症已经暂且缓解,便不再需得这么多太医都守在宫中。
季冠灼便干脆将他们都薅过来,负责在医学舍中收徒教导。
瞧见小乞丐这幅模样,他急忙走过去。
小乞丐的眼中含着泪,伸手想抓钱康永,又怕弄脏他的衣服。
小小的身子颤抖着,用格外小的声音道:“求求大人,救救我吧。”
他前段时间腹内隐隐作痛。
只是做乞丐的,本就吃些乱七八糟的。他还以为是因为吃错了东西,才会肚子痛。
谁知几天过去,他的肚子居然慢慢开始变大,里面好似装满水一般,咕咚咕咚地响。
小乞丐想找大夫瞧瞧,可他乞讨多年,也只是勉强糊口而已。
积攒不下来半点银子,又哪里来得替自己看病的钱?
扶京中的大夫,即便有愿意替他诊病的,拿不到药,终究是一场空。
他也是实在没办法,听老乞丐说国子监里新开了医学舍,招收人学医术。这才想尽办法进来,想求医学舍的大夫替他治病。
钱康永将小乞丐抱起来,放在一旁用来安置病人的床上。
他脸上不见半点嫌弃,伸手轻轻地将小乞丐的衣服掀开,去看小乞丐肚子的情况。
小乞丐的肚子涨得极大,几乎能看清楚他肚皮表面生的血管。
他每一次呼吸,肚子都会随着呼吸的节奏涨大缩小,像是随时都会涨破一般。
钱康永的眉头皱起,替小乞丐诊脉。
季冠灼今日得空,本是想来瞧瞧医学舍中情况,没想到却正好撞见钱康永在替小乞丐诊治,便也走过来。
瞧见小乞丐瘦弱得宛如豆芽的模样,季冠灼心底隐约生出几分心疼。
粗粗检查过后,钱康永眉头皱起:“你这是非常严重的腹水之症,不仅需要服药,怕是还要针灸。你得暂且留在这里几日。”
小乞丐捂着肚子,弱弱地说道:“可是我没有钱。”
他脸上流下两道清泪,将脸上的泥都冲刷开了些:“大人,您给我些不要钱的药就是。”
“我付不起钱。”
钱康永还未来得及说话,季冠灼便安抚小乞丐道:“不碍事,你只需得让他给你看病便是。”
他声音轻和,说得小乞丐眼泪一直吧嗒吧嗒地掉。
“两位大人,你们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不会忘了你们的恩德的。”
小乞丐在医学舍的寝殿中住下。
治病需要一段时间,钱康永每天下值后就过来,替小乞丐诊治。
小乞丐也很懂得知恩图报,肚子没那么大以后,他就整日在医学舍中扫洒晾药,帮太医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一个月后,小乞丐的肚子几乎完全消下去,只需得再喝几日药调理一番便可。
按理说,小乞丐来此便是为着治病,如今合该离开。
可他回头瞧一瞧目送他的钱康永和季冠灼,一步一回头,还没走出去多远,便又走了回去。
“大人,我听人说,你们在招收医徒,可以免费学习。”
“那可以收我吗?”
钱康永闻言,看向季冠灼。
医学舍不设门槛,按理说,小乞丐是能留下来学医的。
但他还得先看看季冠灼的想法。
季冠灼挑眉:“你想学医术?话我说在前面,学医术并非一件简单之事。而且你若是拿不出钱的话,待你学有所成,是要去各地的县衙中做五年义务大夫的。”
义务大夫只能拿到很少的俸禄,很难攒的下钱。
小乞丐却是坚定点头,不容置疑道:“当然。”
“钱大人救我之时,也没让我出钱。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也想成为钱大人这般的大夫。”
季冠灼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契约,递给小乞丐,并细细地跟他讲了契约上规定的条目。
只是签契约的时候,却是犯了难。
毕竟小乞丐只有小名,又如何签呢?
最后还是钱康永给小乞丐签了个名字,叫做钱五味。
从此,扶京街道上少了个小乞丐,医学舍里多了个小学徒。
没过几日,京中却是又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皇上如今虽然不如先前那般暴虐,但却故意压迫底层百姓,这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医学舍难道不是吗?花钱去学医术,还得背井离乡去做所谓的‘义务大夫’。有钱人家的孩子有这个时间,早就入仕好几年了。”
“先前还想着,新朝能让我们这些人日子变得好些,没想到还是权宦当道,我们不过是被舍弃的那群人罢了。”
“就是,说是给我分了百亩田地,却还是要缴纳那般多的税。来年还是无食可吃,实在可恨。
整个扶京,不时传出类似之言。
风言风语甚至传到宫中。
季冠灼去御书房换书之时,听到拾一同师从烨这般汇报,眉头都深深皱起。
“谁说的?”
他来之前,老祖宗即便因着易感期的影响,有些暴戾,却也没伤害过任何一个普通百姓。
他来之后,老祖宗更是殚精竭虑,为着改革,拿出大笔银钱。
如今竟还被这般揣测,实在是叫人生气。
一句话说完之后,季冠灼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放肆,小心去看师从烨脸色。
师从烨低头处理折子,头也不抬地道:“无事,说我两句,又掉不了肉,我不在意。”
季冠灼撇撇嘴,一时间有些难受。
老祖宗背负的恶名太多,或许老祖宗的确已经习惯。
但他不能习惯。
翌日早朝后,他便跟魏喑和文鸢相约去茶楼中一趟,好好调查一番这些风言风语的来源。
第75章 探子
他们三个经常相伴进入茶楼, 如今也是茶楼常客。
三人要了二楼的一个包厢,在里面坐定。
包厢门并没有关紧,还能隐约听到楼下的嘈杂声。
季冠灼慢悠悠转着杯中茶水, 也不着急去喝。
“这几日我也的确听闻扶京中那些消息。”文鸢一只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不过我有些想不通,那些人为何要传出这种谣言。”
去年他们刚至扶京中时,扶京之中便有类似传闻。
但文鸢其实也很不能理解, 这些传闻除却叫百姓害怕师从烨之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吗?
“我倒是有个想法, 只是要确定那些散播谣言之人的身份。”季冠灼淡淡说道。
他们说话之时, 楼下逐渐有争执之声传来。
“谁说医学舍是为着坑害百姓?我先前腹水极重, 还是医学舍的太医替我诊治,不然我便要惨死破庙之中。”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季冠灼探头看去,发现居然是钱五味。
他穿着麻布衣衫, 整个人仍旧瘦瘦小小,声音稚嫩,却也据理力争道。
“去去去,哪里来得小孩子,大人说话, 你少插嘴。”那人讥讽地说道, “骗得就是你们这些傻乎乎的。”
“就是, 一点小恩小惠,便叫你们死心塌地, 事实上也不过是为搏面子而已。”
“这才一年过去,大家都忘了他先前如何暴戾一事吗?但凡有官员为百姓请命, 说话不趁他心意,便要死于金阶之下,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
季冠灼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楼下最后说话的那人。
那人腰间挂着一块玉佩,正和他先前被撞倒那次捡到的那块玉佩几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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