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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目混珠(76)

作者:三道 时间:2024-10-12 09:34:48 标签:狗血 巧取豪夺

  已到晌午,新帝差人将孟渔送回太和殿用膳,他自个儿没胃口吃东西,摆驾去光庆殿。

  新帝憋着气,一整天下来,在光庆殿当差的宫人苦不堪言,不是茶水烫了就是嫌他们碍眼,连气都喘得比旁人慢些。

  好几道递上来的折子被摔到了地上,福广挨个挨个捡起来,放回去,又被推倒。

  挨到夜幕,傅至景的气才消了七七八八,结果到太和殿,原先还好好坐着和小内监说话的孟渔见了他就跑,那点火再被勾了起来,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了。

  要整治一个人实在是很简单。

  他有千百种方法把孟渔揉捏成最为妥帖的模样,可若真闹到那一步,他与孟渔从前的情意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还是希望孟渔能记起他,哪怕是恨他气他,至少不是他一人在唱独角戏。

  恰巧内监端上熬好的药汁,傅至景抬手接过,没立刻喂给孟渔,自己先抿了一口,苦涩异常。

  于是无辜张太医被提溜过来斥了一通,新帝要他回去研制些稍微能入口的方子,“你这东西要少君怎么喝?”

  张太医也想跪下来给孟渔嗑两个响头。

  闹了小半个时辰,傅至景顺气了,叫来宫人宽衣,再逮了孟渔摁到榻上,深吸一口气道:“你可以怕朕,但不能一直怕,朕会给你时日适应,今夜你同朕说会话,就说你在渔村的日子。”

  语气还算循循善诱,但不提小渔村还好,一提起来孟渔更惆怅了,手脚都被束缚住,把脸也给蒙进被子里。

  孟渔不肯开口,只好由傅至景打开话匣子。

  他并非擅长袒露心声的性子,从前如此,现在亦然,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于启齿,但终究还是搂着孟渔把那句深藏多年的话挤了出来,“这几年,我很挂念你。”

  话落惊觉红了眼眶。

  “我以为你不愿意来梦里见我,如今想想,你不来才是对的。”

  一个好端端活在世间的人如何化作魂魄在梦中与他幽会呢?

  “从前、从前的事等你想起来,我再一桩桩向你赔罪。”傅至景如鲠在喉,“孟渔,你受苦了,往后不会再有人把我们分开……”

  孟渔安安静静地躲在被窝里,不作应答。

  傅至景将被子掀下开一角,孟渔的两颊被闷得绯红,眼睛闭着,仿佛是睡着了,不知道他说出的话听了多少。

  他心中涌现一股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好像无论说得再多,孟渔都难以意会,与对牛鼓簧无异——有那么一瞬间,他觉着孟渔是故意的,但如果孟渔已经记起前尘往事,绝不可能还如此乖顺地躺在他怀里。

  他像怀揣了一个不知道何时炸响的惊天大雷,等待清醒过后的孟渔用怒火和眼泪来质问他。

  傅至景凑近了,含住孟渔润泽的双唇,自顾自地亲了会。

  孟渔的双臂攀住他的肩。

  他没料到会得到孟渔的回应,心中喜悦,与半睡半醒的孟渔唇舌交缠,还想更近一步时,听见孟渔极轻的一声呢喃,叫他,“明环……”

  傅至景猛地顿住,意识到什么,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逆流,他大力将孟渔晃醒,涩声诘问:“你和林明环,你们?”

  孟渔还以为身处满是萤火虫的草丛里,迷迷瞪瞪地抿了下被亲得湿漉漉红艳艳的唇,傅至景的声音把他从小渔村扯到了深宫,他茫然地看了眼面色铁青的枕边人,翻过身又要睡。

  傅至景眼角抽动,擒住他的肩膀将人抓着坐起来,“朕在问你话,回答。”

  孟渔被他捏疼了,皱着眉挣扎,挣得越厉害,傅至景力度就越大,疼得他眼冒泪花,委屈地道:“明环不会这样对我,我要回去了。”

  傅至景死死将想要爬下床的孟渔摁住,听见孟渔拿林明环跟自己对比,一把火噌地从心口烧到了五脏六腑。

  孟渔流失的五年时光、与林明环朦胧的爱恋、烧毁的婚契这三样东西会一辈子像鱼刺似的卡在傅至景的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盯着孟渔的嘴唇,竟不敢再问,怕得到的真相让他难以承受。

  但归根到底,是他在五年前害得孟渔险些枉死才有了而后种种,他再气恨再怨怼,最该怪的罪魁祸首也是他自己。

  傅至景用力地吻住了孟渔,一遍遍在心底告诉自己,孟渔还活在这个世间对他而言已是恩赐,在无数个魂牵梦萦的日夜,他多么盼望着孟渔能与他重聚,眼下他如偿所愿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要孟渔的归宿是他,其余的人都是过客,他不必去计较那么多,难不成他当真要拿无辜的旁人开刀吗?

  可是越想,心里的血就越是汹涌地流出来,流了个干干净净,连指尖都在发冷。

  孟渔张嘴咬住了傅至景的下唇,咬出了血。

  傅至景嘶的一声,尝到了铁锈味,抬起一双雾沉沉的眼瞳,捏住孟渔的两颊沉声说:“朕不想再在你口中听见林明环的名字。”

  他搂着孟渔,近乎悲哀地道:“再有下回,朕也无法保证不会迁怒于他。”

  孟渔听出对方不是在开玩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任由傅至景用指腹抹去他唇角的血渍。

  这一回,新帝再俯身亲他,他僵劲着身躯没有推拒。

  傅至景摸摸他冰冷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既满意他的温驯,又不悦孟渔只是骇于他的权威而唯命是从。

  他咽下酸涩,一寸寸地扫过孟渔的五官,片刻后换了个姿势,从孟渔的腋下穿到胸膛,将人搂在怀里,叹道:“我无意吓着你……睡吧。”

  孟渔感到一种温柔的窒息感,睁圆的眼睛盯着大床上的雕花木纹,视线渐渐模糊。

  此后两日,傅至景没再带孟渔去光庆殿,但给了他可以在宫中肆意行走的特权——横竖宫墙比天高,天子地盘,孟渔插翅难逃。

  如此再过了几日,新帝在早朝宣告将孟渔册封为少君一事:圣旨上改名换姓,用的并不是孟渔二字。

  新帝后宫添了新人是喜事一桩,可孟渔的身份众说纷纭,不多时,就有在宫中伺候多年的老宫人认出了孟渔的样貌。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新帝偏要“指鹿为马”,咬死了孟渔就只是渔村的小村民。

  纵是像极了前朝冒充皇子而被赐死的狸猫,那也只是像而已,乃至于斥责阻拦的臣子,“前些时日你们还三番两次上折子说朕后宫无人,如今朕遂了你们的愿,想立个少君你们却推三阻四,是见不得朕好,故意和朕对着干吗?”

  争议不断,前朝的风波却影响不到被藏在金屋里的孟渔。

  新帝命人在礼成前看住他暂且不在宫中走动。

  孟渔被困在太和殿的第二天,森严体统的殿外罕见地传来喧闹声,他不禁好奇地走出去查看。

  阳光大好,身着靛蓝色朝服的男子不顾宫人的劝阻阔步而来。

  来人肩宽腿长,眉眼深邃,仍是倨傲不驯的模样,只多了些从前没有的沉稳。

  他脚步很快,却在见到不远处的孟渔时猛地停了下来,一顿,眼圈倏地泛起一片红,继而不管不顾以迅雷般的速度冲上来抱住了孟渔。

  孟渔踉跄一下,撞进一个宽厚的怀抱,听见宫人唤他,“刘将军。”

  飞云将军,刘翊阳。

  作者有话说

  表哥,好久不见。

 

 

第61章 

  刘翊阳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孟渔。

  当年孟渔出事传到他耳朵里,他在边境心急如焚,只恨无法回京相助,等他豁出性命攻打蒙古想要用军功换回孟渔,却在未胜仗之前先听得孟渔已死的消息。

  这五年来,他千百次地自责,若他能再快些、再快些取胜,是不是孟渔就不必死了?

  他怨很多人,可无论是先帝还是继位不久的新帝,都非他所能撼动,怨到最后也不知道该怨谁,甚至因为傅至景是他的表弟,他不得不暂且放下嫌隙助之夺嫡。

  近两日新帝纳少君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们都说新来的少君像极了死去的孟渔。

  起先,他觉着是新帝故意找了样貌相似之人感怀孟渔,对此嗤之以鼻,可随着孟渔起死回生的说法越来越多,他必定要亲自来看一眼才能破解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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