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臣坐回车里,王琰见他要走,连忙又道:“太子太傅请留步!”
祝青臣回头,凝眸看他。
“太子太傅归来,我等不胜欣喜,为太子太傅准备了接风宴,不知太子太傅可否赏脸?”
祝青臣刚准备回绝,只听这王琰又道:“说起来,太子太傅也是世家出身,与我们同宗同源,理当更亲近些,还请太子太傅移驾。”
祝青臣在马车软垫上坐好,抱着手,看着眼前这人,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与这些人,同宗同源?
这群人好大的脸啊!
他原想着拉世家官员一把,日后能用则用,不能用则弃。
没想到,世家如此恬不知耻,就这么顺着杆子爬上来了!
难怪李钺要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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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以为的臣臣:柔弱,幼稚,无助,比皇帝好骗多了
实际上的臣臣:敢打皇帝,敢挂在皇帝身上,敢偷亲皇帝,比皇帝还凶
某位皇帝:老婆,我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回家?我演示一下
【这几天要准备上夹子,所以更新都挪到零点了,熬不了的小可爱可以早上醒来再看】
第18章 非暴君
长街之上,马车停驻。
车檐遮蔽天光,檐下铜铃摇晃。
祝青臣拢着手炉,端坐在马车之中,垂着眼睛,不置一词。
王琰却像是看不懂眼色,继续道:“这次的接风宴,是迁至凤翔的几个世家一起筹备的,世家众人皆在。”
“太子太傅在时,天下大势未定,太傅在凤翔,我等在旧朝都城,虽同为世家子弟,同宗同源,同气连枝,却始终不曾相见。”
“如今太子太傅回来了,族中长辈都盼着要见太子太傅一面,当面叙叙旧,我等小辈也想一睹太子太傅风姿。”
他这番话说得恭敬得体,滴水不漏。
若是寻常人,早该让他上车,一同赴宴去了。
偏偏祝青臣沉默着,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王琰终于察觉到太子太傅的冷淡,他壮着胆子,抬头看去。
只见祝青臣坐在马车正中,脚踩矮凳,倚着软枕,垂着眼睛,神色恹恹,用指尖拨弄着手炉套子上垂下来的流苏。
他似乎根本没在听王琰说话。
怎么会这样?
王琰不懂。
太子太傅方才看见他时,不是还很和善吗?怎么忽然又不说话了?
王琰试探地唤了一声:“太子太傅?”
祝青臣抬眼,瞧了他一眼,随后微微抬手,向宫人示意。
王琰面上一喜,心道事情成了,连忙就要引路:“这里这里,在我府上……”
下一刻,驾车的宫人一挥马鞭,将马车赶到路边。
对面的老人家架着满载干草的驴车,从马车让出的道上驶过去。
擦肩而过时,他朝祝青臣拱了拱手,朗声道:“多谢太子太傅。”
祝青臣眼带笑意,应了一声:“不必客气。”
原来是要给驴车让路。
王琰面上挂不住,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这时,祝青臣的目光才重新落到他脸上。
他淡淡问:“你方才说什么?”
王琰回过神:“府上为太子太傅准备了接风宴……”
祝青臣恢复成冷冷淡淡的模样,打断了他的话:“你方才说,我也是世家出身?”
“是啊。”王琰愣了一下, “太子太傅不是祝氏旁支么?”
“噢,原来如此。”祝青臣点点头,又问, “所以今日宴会,算是家宴?”
王琰忙陪笑道:“太子太傅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了。”
“所以,家宴之上,我要与你们交际应酬?”
“太子太傅这是什么话?宴席之上,说笑玩乐,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我还要聆听你们族中长辈的教诲?”
“那是世家大族共同推举出来的长辈,若是长辈赐教,自然要……”
“我还要提携你们族中后辈?在朝中时时照拂?”
“太子太傅误会了,我们并无此意。”
“宴席散后,你们便四处宣扬,认定我是世家出身,打着我的旗号为所欲为?”
“这……这……”
王琰没有想到,祝青臣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
其实,祝青臣说的都对,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当今世家衰微,朝中无人可用。
正巧这时,太子太傅祝青臣横空出世。
又正巧,世家与这位太子太傅稍微沾得上边。
族中仅剩的几个长辈一合计,决定搭上祝青臣这条人脉。
他们虽然没见过祝青臣,但也略有耳闻。
听说这位小祝大人,自幼饱读诗书,品行端正,脾性温和,和独断专行的陛下比起来,好说话不知道多少倍。
这样的人,想来不会太过为难他们,更不会当众给他们难堪,也更好为他们所用。
所以,在听说祝青臣出宫的时候,他们马上派了王琰过来,在回宫的路上守着。
一则,王琰可以打着为父亲求情的旗号试探接近。
二则,王琰在同辈世家子弟之中,也算是礼数周全,能言善辩的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精挑细选的人物,被祝青臣几个问题当头砸下来,一时间也失了分寸。
王琰愣在原地, “这那这那”半天,死活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谁能想到这位太子太傅如此不留情面?
谁能想到他比独断专行的陛下,还要肆无忌惮?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就在王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祝青臣又开了口,语带嘲讽。
“我虽上山修行十年,却也还记得前朝旧事,记得世家大族把持前朝的风光。”
“怎么?你们想重现前朝风光,算计不动陛下,于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方才不是还巧舌如簧么?如今怎么辩也不辩?全被我说中了?”
话音未落, “扑通”一声,王琰在马车前跪下了。
“太子太傅恕罪!”
他弯下腰,脑袋磕在地上,重重一声响。
“太子太傅明察秋毫,都是他们指使我干的!他们让我请太子太傅赴宴,说太子太傅去了之后,他们自有谋算!”
“我……我也不知他们究竟要谋算什么,我都是受他们指使,请太子太傅明鉴!”
王琰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随侍宫人上前,低声询问:“太子太傅,是否要派人回宫,禀报陛下?”
“嗯。”祝青臣微微颔首, “派个人回去,如实回禀即可。让他不用担心,也不用出来寻我,我料理完这些人就回去。”
“是。”宫人即刻转身,吩咐两个侍从回宫。
祝青臣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王琰身上。
王琰似乎有所察觉,身子伏得更低,整个人不自觉发着抖,不敢多说一句。
祝青臣微微抬手,两个禁军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着王琰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太子太傅,您看……”
“让他前面带路。”
“什么?”
两个禁军不解,就连王琰也疑惑地抬起了头。
带路?
要去哪里?
祝青臣笑了一声,淡淡道:“不是特意为我准备了接风宴么?我不过去,岂不是辜负他们一番算计?过去看看。”
既然已经识破对方的诡计,为什么还要送上门去?
随侍的禁军与宫人都想不明白,不过,既然是太子太傅的命令,他们遵从就是了。
两个禁军抬手一推,将王琰推到前面:“前面带路!”
*
十年前,李钺一统天下,定国号为周,立凤翔为国都。
世家大族一开始还在拿乔,守着旧朝国都,不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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