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钺掀开眼皮,看了一眼。
“祝卿卿,鞋飞出来了。”
话音刚落,屏风后伸出一只脚,试探两下,把鞋勾回去。
李钺没忍住笑出声:“祝卿卿,抓紧时间,穿上衣裳,等会儿我就过去看你。”
话音刚落,祝青臣就拖着衣裳,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了。
“那正好,你帮我把后面的衣带解开。”
看吧!他一点都不害臊!
这招对他一点用都没有!
李钺面上笑意一滞,祝青臣直接走到他面前,背对着他。
“帮我一下。”
李钺坐直一些,垂下眼睛,朝祝青臣的腰带伸出手。
“不是这个,这个我解开了,里边还有一条衣带。”
李钺翻来翻去,总找不到。
祝青臣扭头去看,但衣裳厚重重叠,他也看不见。
“算了算了。”
祝青臣皱着小脸,扭了扭身子,直接从层层叠叠的礼服里钻出来了。
就跟从被窝里钻出来一样,轻轻松松。
李钺抱着祝青臣褪下来的衣裳,还没反应过来。
祝青臣就已经穿着中衣,跑回屏风后面去了,只留下一句——
“李钺,帮我收拾一下。”
屏风后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是祝青臣从温水里捞起巾子,准备擦洗身上。
“好。”
李钺迟钝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看向怀里尚带着祝青臣体温的衣裳。
他清了清嗓子,克制着要把自己埋进祝卿卿衣裳打滚的本能,将缠结在一起的衣带拆开。
不知过了多久。
祝青臣把身上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然后套上毛绒中衣,走了出来。
“李钺,你要擦擦吗?我让他们送干净的热水进来……”
祝青臣话没说完,抬头一看,只见李钺坐在小榻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过去了。
祝青臣小跑上前,爬上小榻,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李钺的鼻子前面。
还好,还有呼吸。
祝青臣松了口气,拍拍李钺的脸,轻声喊他:“李钺?李钺?”
李钺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其他反应。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而且是叠好了衣裳才睡的,祝青臣方才换下来的礼服,他一件一件收拾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
祝青臣抱住李钺的手臂,想把他从小榻上搬下来。
可是李钺稳稳坐定,纹丝不动。
祝青臣低下头,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放弃了。
明明李钺抱他的时候很轻松的。
祝青臣叹了口气,跳下小榻。
李钺也松了口气。
他当然没睡着。
祝卿卿就在旁边,还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是因为……
反正他不想冒犯祝卿卿,干脆装睡。
可是下一刻,祝青臣又拿着拧干的巾子,跑回来了。
李钺听见脚步声,赶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祝青臣再次爬上小榻,扑到他面前,拿着巾子,帮他擦擦脸和脖子。
“李钺……李钺……”
祝青臣又喊了他两声。
李钺仍旧不答,盼着他擦完快走,直接去睡觉,别管他了。
可祝青臣偏偏不走。
他抓着李钺的手,又用帕子帮他擦擦手背,然后忽然靠近。
喝了酒,两个人身上都热热的。
祝青臣的呼吸也热热的。
就算李钺没睁眼,也能感觉到,祝青臣凑得很近。
可李钺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是他脸上沾了脏东西?
还是祝卿卿要……
在祝青臣看不见的地方,李钺不自觉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念头,再次破土而出。
正当此时,祝青臣傻笑一声,扶住他的脸。
“李钺,你还说你不需要好友、不需要热闹,结果你自己倒喝醉了。”
李钺到底忍住了,没有回答。
祝青臣干脆在他面前坐下,小声问:“你也很久没有和朋友们一起聚会玩乐了吧?和我一样?”
李钺仍旧不答。
祝青臣当然也知道,他睡着了,不能回答。
可是,祝青臣就是想跟他说说话。
他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歪了歪脑袋,认真地看着李钺。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宫里死气沉沉的,所有人都很怕你,看见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动不动就下跪请罪。”
“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小的时候带着我,还有一群好友,漫山遍野地撒泼。”
“后来带着他们一起打仗,打赢了就开庆功宴,可快活了。”
“可是今日,我和好友们说话,你就坐在旁边,也不肯过来跟我们一起。”
“沈竹跟我说,你过得一点都不好;膳房主管还跟我说,宫里都几百年没办过宴会了。”
“你以前明明是最爱热闹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祝青臣瘪了瘪嘴,抬起头,环顾四周。
皇帝寝宫,除了堆满锦被绒毯的床榻,其他地方,竟都朴素极了。
深色的帷帐、掉了漆的桌案、桌案上陶制的茶壶,浑然不像是帝王居所。
祝青臣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李钺。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闷闷地问:“李钺,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比照着鳏夫过日子吗?那我岂不是罪过太大了?”
祝青臣话音刚落,忽然,高大的身影从他头顶笼罩下来。
祝青臣呆呆的,不等抬起头,李钺就双手捧起他的脸,用拇指按了按他微红的眼眶。
“昨日刚回来就哭,今日也哭。祝卿卿,你总是哭,我怎么办?”
第15章 十八岁
昨日从雪地里带回祝青臣,李钺红了眼眶。
夜里看见李钺身上的伤疤,祝青臣也哭了一场。
今日察觉李钺不像以前一样爱热闹,祝青臣又要哭了。
他们总是被对方牵动着情绪,哭哭笑笑,像一对小傻蛋。
祝青臣推开李钺的手,用衣袖胡乱擦了把眼睛,正色道:“我还没哭呢。”
他忽然想起什么,照着李钺的胸膛给了他一下,然后叉着腰,重新燃起嚣张气焰:“李钺,你装睡!你骗我!”
“没骗你。”
这话说来,李钺自己也没有底气。
其实祝卿卿喊他的时候,他还很精神,特别精神。
但是……
反正他不得不睡。
李钺道:“本来喝了点酒,晕晕乎乎要睡着了,结果你跟个小蜜蜂似的,在我耳边嗡嗡嗡,我就醒了。”
祝青臣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说我是‘鳏夫’的时候。”
祝青臣哽住。
真要命,偏偏是这个时候。
李钺笑了笑,捏捏祝青臣的脸颊:“祝卿卿,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你上山去修仙,我留在这里,本来就是鳏夫。鳏夫就要恪守男德,深居简出,不能和外男打交道,更不能和外男说笑玩乐……”
“停停停,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祝青臣打断他的话,“谁定的规矩?凤翔城的鳏夫寡妇都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的。”
“自然是我给自己定的规矩。”
“你……”祝青臣无奈,“严肃点。”
“好。”李钺收敛了面上笑意,捧着祝青臣的脸,定定地望进他的眼里。
他正色道:“祝卿卿,别胡思乱想。”
“天底下的人不都是这样?小的时候喜欢玩乐,长大变沉稳了,就不喜欢了。”
“我不是因为你才不玩乐开宴会的,也不是因为你才跟他们疏远的,与你无关,你不用想太多,更不用觉得愧疚。”
祝青臣明显不信,同样定定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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