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方问黎轻笑一声,掌心贴在哥儿肚子。平坦的肚子微微凸出,摸着还是软绵绵的。
“夫郎又贪多了。”
陶青鱼耳朵一红:“都怪这饭太好吃。”
方问黎笑声放大,鼻尖亲昵地蹭蹭哥儿耳垂:“我给夫郎揉揉。”
“赶明儿去医馆拿些消食的丸子放家里备着,免得夫郎以后又吃多了夜里难受。”
“我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嘛!”
肚子上的手一抬,轻轻拍了拍。
仿佛在说,这不就是?
陶青鱼臊得脸红,反手捂住方问黎的嘴,恼羞成怒:“你别说话了。”
方问黎好心情地在哥儿颈侧蹭蹭,手下轻柔地揉着。
两人靠在一起同看一轮月。
陶青鱼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肚子上又被摸得舒服。
他昏昏欲睡,喊了一声“相公”,随后翻个身更舒服地蜷缩在方问黎怀里。
“夫郎。”方问黎轻轻应答。
他眼神温柔,下巴轻蹭哥儿头顶。
注意到边上驱蚊的香燃尽,他抱起已经熟睡的人,脚步轻缓回了屋内。
*
入了夏,身上衣衫一件比一件薄。
陶青鱼又是个容易出汗的,方问黎早早让阿修把家里的冰给定上了。
日子一天天过,陶家那边陶青鱼不再操心,回去得也不那么频繁。
倒是外婆那边,他偶尔送他舅舅回去,也常去看老人家。
担心她一人在家孤单,陶青鱼还专门送了几尾鱼去。
在此期间,陶青鱼发现他舅舅在养鱼这方面极有悟性。
除了舍不得那些被一择二择选出来的鱼,从做盆到养水再到择鱼,他都上手极快。
安稳了一些日子。
来隔壁买鱼的人多了,来的男子偏多,但女子哥儿也常常跟着来。
陶青鱼正好领了人看鱼。
出来时,见外面湖边栏杆上一群人背对着他。
“来了来了。”
“先前我哥他们出去吃酒,遇到方夫子了。还听了一件趣事儿。”
陶青鱼挑眉。
他直觉这趣事怕是说给他听的。
“先前说方夫子娶了个卖鱼郎就是喜欢吃鱼,但人醉酒了却明明白白说的不喜欢。”
“放他跟前那盘鱼啊,动都没动。”
“那又如何,不还是娶了个卖鱼的。”
“娶了又如何,又不喜欢。方夫子五日一回,你们可知是为何?还不是书院里山长的女儿有意于他,我哥说时常见两人有说有笑的。”
“你们谁见过他对谁笑过。”
陶青鱼听罢,后退一步,转身进了屋内。
“他走了。”
“这都听不得。”
“不过他长得真的好看。”
“不过是一个鱼郎罢了!”
当晚,家里做了全鱼宴。
陶青鱼让祁薄荷教了教他,见卖相都不错,他端上桌。
方问黎见状,笑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这么多鱼。”
“寻常日子就不能吃鱼了?”陶青鱼反问。
“自然可以。”
陶青鱼默默看着碗中被男人清理了鱼刺的肉,余光又见他筷子沾了鱼肉入嘴,眉头微不可见一皱。
且次次如此,吃得斯文,但也比往常慢上一点。
不仔细,丝毫察觉不出来。
陶青鱼心里一叹。
他轻轻握住方问黎的手:“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吃鱼。”
“是很喜欢。”方问黎反握住哥儿的手,往嘴里塞了一整块。
那鱼滋味并不好。
即便是陶青鱼,也并没觉得好吃。
但仔细数数,从他进了方家门,几乎三天一顿鱼。他以为方问黎喜欢,方问黎以为自己喜欢。
且每次,方问黎是吃得最多的。
可这么多次,他如今却是头一次注意到他吃鱼时会下意识皱眉。会吞咽几次,会抿嘴平息那股不喜欢的味道。
他明明不喜欢。
陶青鱼看他还吃,且吃多了眉头紧紧皱起。
陶青鱼又气又恼地拿下他的筷子:“不喜欢就别吃。”
“喜欢的。”方问黎有些执着道。
陶青鱼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眼眶微红。
今日那话他并未放在心里,他知道自己男人有那个招人的本事。
但他气自己。
气自己对他也非自己想象那边了解,偏偏还沾沾自喜。
也气他。
鱼肉而已,不喜欢为什么不说。
是他听不得,还是觉得他会因为这事而对他怎么着。
他明明也会心疼啊。
陶青鱼看着有些无措放了筷子的人,心道,这问题得说开了。
他想了个法子。
他悄悄拧了下自己大腿,状似又气又急,可不自觉就添了自己几分真实情绪。
“不喜欢吃鱼你不说,还让我才旁人耳中听到。”
“那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要与那书院山长的女儿有说有笑,成双成对。”
“不是!”
“夫郎,你从哪里……”方问黎几乎瞬间想到他在谢师宴上说的话。
他望着哥儿眼角的泪,心神忽然慌了。
“夫郎,不要乱听别人的胡话。”他眼神沉得吓人,偏偏出口的话不敢重了一点。
他干脆将人搂过,抱得紧紧的。
“我……是不喜欢吃鱼。”
他飞快道:“但不如此,夫郎不会与我相交。我心悦夫郎,只能想到这些笨拙的法子。”
“至于书院的事,纯属无中生有。夫郎不信跟我上书院看看,里面从未有女子。夫郎你信我,我不知道你从哪里……”
陶青鱼下巴抵着方问黎肩膀。
他抱着男人的腰,听他着急解释,失了冷静,他只觉心揪得慌。
方问黎从来都是骄傲的,为何偏偏在自己面前这般卑微。
他不喜,也不愿。
可这男人不是个多言的,不逼一逼,他鲜少说自己的事。
陶青鱼冷静下来,问:“相公,我自认自己一个卖鱼的,与你成亲前也只有买卖那点交集,你如何就认定了我?”
这是他一直未明白的问题。
陶青鱼撑着方问黎肩膀。
看他慌乱的眼神又起了不忍,还是心软地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他轻声道:“劳烦相公为我解解惑,可好?”
方问黎观察着陶青鱼的表情,知他没气,后怕地抵着他额头。
“夫郎,别吓我。”
陶青鱼手掌贴在他脖子:“谁叫你瞒我。”
方问黎忍不住啄了一下哥儿的唇,看他不拒绝,又迫不及待压着人深吻。
陶青鱼感受到后腰处挡住桌沿的手,眼神柔软。
这个男人在生活中处处对他照顾,处处彰显那毫不保留的爱护,但他不知也不懂何来的对他要这般纠缠。
何来如此深深地爱他。
他想知道多一点。
直到将刚刚那股不安驱散,方问黎才缓缓道:“不是那一点交集。”
“是很多年,在夫郎看不见的地方。”
陶青鱼:“请君一言。”
方问黎淡淡笑了笑,搂紧了他,将深远的记忆翻出,徐徐道来:
“我儿时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现在的书房,父母对我并不好,一心拘着我念书。”
“五更起,亥时睡。日日如此。”
“那时候我常看着窗外高墙,院中空荡,不见春花秋月。我拘在这一方,想过反抗,闹过,逃过……无一例外,他们会变本加厉对我。”
“我日渐麻木。”
“我有家,却依然踽踽独行。”
看着哥儿眼里的心疼,他温柔笑了。
“好在老天待我不薄。”
“偶有一天,我听见了一声稚嫩又脆嫩的叫卖声。”
“说的是‘卖鱼嘞,鱼好次’。明明小鱼郎话说不准,但只那一句,我听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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