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流放边关。生死一博,死于战场,时年嘉兴一十五年。
现今嘉兴六年。
信息混乱,一个名字也未出现,但重照忽然间读懂了。嘉兴一十一年,他死的那年,当时就是在许府后院。嘉兴六年就是现在。
重照脑中陡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但结合他自己,这件事好像不那么匪夷所思。
重照把三行字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房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重照把信件一掩,右手上拿着的纸却被大步走来的人抽去了。
来人猛地把他按在床头的柱子上,身后的大床微微晃动了一下,重照被扯住了领子,背后的疼痛完全是小事,胃中翻滚强烈,重照咬紧牙关。
许长延都不用细看那纸上的字,脑中嗡的一声炸了,原先发现李重兴与西南王勾结的书信被重照偷走时愤怒的心情顿时变了,整个人变得狂燥不堪,满脑子都是当年对方与他决裂的场景。
他们明明是站着对视,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在仰视对方似的,卑微乞求也换不回回转的余地。
重照像是踩在他的心上,冰冷而无情地说:“许长延,我恨你一辈子。”
他重生过来的时候是在许府书房,前世他暴虐无常,几乎疯癫,重生回来的时候记忆混乱无法记事,才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现在重照发现了他也是前世的他,两人关系会变得冷淡僵硬,没有回转的余地。长延沙哑着声音说:“你都猜到了对不对?全都怪我是不是?是我让你们家破人亡,是我把你关起来让你哪都去不得,是我毁了……你的一辈子。”
“但我就想缠着你,李重照,你逃不过的。”
重照耳边一阵嗡嗡响,方才积攒的力气耗尽,许长延扯着他领口的手松开,改为抓着他的肩膀,用力之大几乎把他的骨头捏碎,重照仿佛濒死的鱼喘过气,“我死后,我爹娘如何了……”
许长延飞快接话:“钟夫人病逝,镇国公离京遁世。”
重照闭了闭眼,仿佛尘埃落定般肯定了所有的猜测,他看着许长延的双眼慢慢恢复清明,看着对方眼中的惊讶,重照抬手无力地推了推他,“但现在我不是你后院里的男妻,不是你想来看一眼便来看一眼、不想来便任由你冷落他人践踏的李重照……”
之前所有的防备和松懈都是源于重照还以为,许长延还是前世那没有彻底变样的许长延,还是少年时,一起坐在学堂里一起吃喝玩乐的许长延,只是知晓了身世的真相对这个丑陋的皇室失望而偏执激愤、阴晴不定的许长延。
竟不知对方还是那个怀着不轨心思、一直想把自己占为己有有着可怕独|占|欲的许长延。
在前世的事上他们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李重兴险些被对方一手推上断头台,李正业旧案是九龙卫负责查案的,李重琴是被他顺手扔到宫里去的,李家是被他搞垮的。全都是铁证。
重照冷笑问他:“看着我在你面前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什么感觉?开心吗?许尊使这么聪明,一定很早就猜出我的问题。接下来,是打算一点一点把我们家搞垮报仇对不对?”
许长延眉头一皱,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说:“你故意到我的府邸,是为了偷你哥的书信?东西在哪里?”
重照反手按住他,轻声问:“李家便如此让你恨之入骨么?”
许长延恶狠狠地说:“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那晚为什么不直接将你锁在床头,让你永远也跑不掉。”
重照用了全身力气压抑着想要吐的欲望,整个人都轻轻发抖,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说:“那你知道我会如何选。”
“玉石俱焚,许尊使,我们两个都不会好过。”
许长延死死看着他,重照出身军伍,一生风骨却硬气得厉害,好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刺猬,全身都是碰不得的刺。
许长延猛地松开了手,转身就走,“那就算了,反正……那东西也已经没用了。”
重照抬手撑了一下床头的镂花,被木头扎在了手心。
被九龙卫拦住的易宁眼睁睁看着许尊使黑着脸出来,吓得赶紧跑进去,只看见重照半跪在地上张嘴干呕,面色苍白无比。
易宁去桌上倒了水,把重照扶了起来,重照脱力靠在他身上,半阖着眼,“我没事,你查得如何了?”
易宁说:“郭江失踪了,除此之外,国公府传来消息,说大公子出事了,国公爷已经入宫了。”
重照一愣,“什么事?”
易宁说:“大公子勾结西南王意图谋反,有来往书信为证,皇上暴怒,国公爷已经拿着兵符和国公印入宫向皇上求情了。”
重照站起身:“备轿,入宫。”
李正业得到消息之后,当着前来捉拿李重兴的九龙卫的面,家法处置李重兴,把人打得昏死过去,又亲自拿着国公印章和兵符,入宫面圣。
但是衡帝暴怒,不接见李正业,镇国公跪在大殿门前,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昭侯府的马车在宫门口被拦下了,侍卫为难地说:“如果没有皇上传诏,侯爷不得入宫。”
可以随意出入宫禁,一是皇帝亲自册封的亲王,二是九龙卫以及朝中丞相那样级别的官员。
等人通报皇帝恩准,来回一趟,怕是得磨上半天。重照微微握紧拳头,脸色苍白。
不过一会儿,后头又上来一辆轿子,重照让车夫避让,那轿子却落了下来,三皇子掀开帘布,说:“小侯爷是要入宫?随本宫一起吧。”
允劭虽未封亲王,却是衡帝亲口给的随意出入皇宫的特权。
重照忙爬上轿子,“多谢三殿下。”
绕道议政殿前,重照远远看见他爹的背影,下了马车,匆匆地走了过去。
跪在地上身板挺直的李正业也没想到他会来,惊讶道:“皇宫重地,你是怎么进来的?!”
重照上前直接跪在地上,“爹若不起来,我就不起。我陪着爹一起跪着。”
李正业气笑了:“胡闹,你跪着能有什么用?”
重照不答,李正业跪着为了自证清白,不过让皇上舒心罢了,他却不能让他爹丢这个脸。他好歹也算府里的男丁,缩在侯府里却让他爹受苦的事,他做不出来。
李正业跪在前头,看不见身后的重照。
暑气未过,正午的太阳毒辣。
重照从早上起来就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什么也没吃,饿的头脑发晕,四肢无力。他咬牙坚持了好片刻,朦胧中感觉易宁离开了,想他该去找谁救命,第一反应就是许长延。
重照自嘲地笑了笑,他的膝盖僵硬又传来阵阵钝痛,他想伸手揉一揉,胸口又有闷痛的感觉,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有个小太监跑了过来,重照看见童宁跪在地上:“小侯爷,来喝点水吧。”
重照摇头,他扶着童宁撑了一会儿,又把人推开了。
重照想,若是他倒了,是不是也可以解了眼前的僵局?
重照眼前一黑,终于撑不住倒下了。
第42章
衡帝在议政殿内烦躁地翻着奏折, 他不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相反,通报的太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连李重照来了他都知道。
难道国公府真的不知情?难道真的是有人陷害国公府?但这来往信件上, 分明是西南王王印和国公府私印。
证据确凿, 他不信都不难。
衡帝站起身, 负手在后, 心中心绪复杂, 好片刻, 他说:“算了, 让他们都起来……”
他话音刚落, 一个小太监跑进来,说:“皇上不好了!小昭侯他晕倒了!”
镇国公二公子昭侯兼任大理寺少卿晕了,是真的晕了, 前一刻还跪的腰杆笔直,后一刻在大家猝不及防中,毫无征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衡帝愣了,这不该啊?才一个时辰都不到,镇国公年过半百头发花白, 依旧眼神清明精神好得不得了,怎么年轻人说晕就晕?
李正业也有点懵圈。
但李正业毕竟也跪了好一会儿, 膝盖疼的动弹不得, 没来得及接住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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