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机关算尽
若直到此时此刻,贺摇清还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可真是个笑话了。
盛怒到了极致,甚至生出一些嘲弄来——怪不得!怪不得之前没得到半点消息,敢情是被自己人拦下来了,而自己却半点没反应过来,反倒要“罪魁祸首”去加紧彻查此事,真的是好笑至极。
方伯进了门,他没有抬头看贺摇清,只跪下行礼,礼数和从前一般无可挑剔:“属下见过主上。”
——他这般坦然,反倒让贺摇清一瞬间有些恍惚,恍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正式接手所有势力那天,他也是如这般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对自己行了个礼。
年少的自己吓了一跳,只忙道不必如此,方伯却执拗无比,那是他第一次叫自己主上,而后就再也没有变过。
贺摇清虽才活了十余九年,却活得委实不容易,他无数次想过,若不曾识得方伯,现今的自己又该是怎么样的呢?是已经被完全扭曲,还是早就死在了深宫里的重重算计之下,一切都不得而知。
方伯对于他,从来都不是下属,而是长辈乃至恩师。
贺摇清只觉得眼眶有些热,除了对于事情本身而生的震怒之外,还有的便是被背叛隐瞒的不敢置信。
在他身旁,谢凌与同样面色凝重,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觉得满心乱得发麻,惊怒与焦虑交替出现,仅剩的清明却告诉他现在不该留在这里,也相信贺摇清不会教他失望,于是只拍了拍贺摇清紧握着的手,开口托词道:“我出去走走。”
谢凌与走出房门,便看见了抱剑站在门外的许耀灵。
而房门缓缓合上,门内便只剩下了贺摇清与方伯两人。
方伯却先动了,他缓缓抬起头,声音有些哑:“属下阳奉阴违,一意孤行,还望主上处罚。”
贺摇清隐忍的怒气猛然薄发,手掌成拳锤在桌上发出震响:“你还知道你是阳奉阴违?那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
“主上,这是最好的时机,你明白的,”方伯的眼中有着悲意与释然,却始终不曾有过后悔,“我们等了十几年了啊,放过这个机会,谁知道还会有下一个吗?”
至于什么兄弟情谊,什么父子孝道,什么家国安稳,又有什么关系呢?您又什么时候在乎过呢?
方伯站起身,微微扬头直视着贺摇清的眼睛:“若这是在一年之前,你绝不会否定我的做法,我当然也不会瞒着你。”
——这话的未尽之意便是,若现在的贺摇清事先知晓,就一定不会答应了。
方伯料得也果真不假,贺摇清虽从不在乎那些东西,可谢凌与在乎,更何况谢侯正在前线——他不能赌,也不敢赌。
贺摇清怒到极致,反而笑出了声:“方成济,你真是好得很,这次你将刺杀皇子的事尽数隐瞒,下次呢?是不是只要你觉得对大局有好处,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为臣者,做出此等事,便为赤裸裸的背叛,不论理由为何。而为君者,也再不会交出纯粹的信任。
毕竟君与臣,从没有什么“为你好”,谏言当然可以,但只要君上下了命令,需要的便只是服从。
方伯的态度几乎是有些针锋相对了:“主上,现在北狄事成,不论接下来您做与不做,事情都已经没有丝毫回转的机会,而只有继续下去,才能救得了前线战况。”
“你可真得是算无遗策,”贺摇清一字一顿,声音像是压在嗓子里,“既然你什么都料到了,那有料到过你自己吗?”
方伯怎么可能没有想过,他甚至早已将后继的事都安排好了。
“属下年纪也大了,是时候把事情交给年轻人了,”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许耀灵其实是个好孩子,是我让他去的,还望主上不要对他多加为难。”
贺摇清语气强硬,像是对面前的人不再念半分旧情:“这便轮不到你来操心了。”
而后两人便再也没有开口,四周便这么静了下来。
方伯望着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最后却笑了笑,眼中有着怀念不舍,更多的却是不悔与释然。他的身形好像变得佝偻起来了,突然就像是一个平常的老人。
这也是我教你的最后一件事了,方伯心里这样想着,哪怕是再信任亲近的人,都有可能会骗了你啊。
他早就已经死了,在场的都是死人,只有贺摇清在遇见谢凌与后,却慢慢活了起来。
..........
而房门之外不远处的一处亭下,谢凌与猛得转身,看着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许耀灵,眼中不知是个什么情绪:“你现在跟在我身后,又是想要做什么?”
许耀灵面上仍带着失血的苍白,嘴唇颤了颤,最后还是没有立即开口,却又不让开,只还是直直地站在原地。
这一幕与那日谢凌与被幽禁在府,许耀灵设计闯进去见他,又是何其相似,就连谢凌与此刻说的话,都好像大差不离。
而自从那日之后,哪怕许耀灵又已经回到京城,两人却还是第一次这么面对面地交谈。
谢凌与也不想多说什么,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不论说什么都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般的高高在上与大义凛然,像个伪君子,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方伯已经答应送我去前线,反正我已经...算是得偿所愿,”许耀灵的声音很轻,像是能直接消散在空气里,“你去不了,我替你去,我会跟在谢侯爷身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谢侯就不会出事,北狄也不会踏入大乾一步。”
谢凌与猛得一顿,闭了闭眼,喉结颤动:“许耀灵,既然是你自己做出的事,便不要再后悔。”
“我不后悔,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许耀灵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只留下一句,“保重。”
有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两人衣袍飘动。
年年景相似,却都是物是人非。
第87章 事与愿违
方伯离开的时候,朝着谢凌与微微鞠了一躬,带着些许歉意。
谢凌与跨进门槛的时候,看见贺摇清正低头揉捏着自己的骨节,神色沉郁,见自己进来了忙站起身来,讷讷无言,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是我御下不严,才会出事,”谢凌与还未开口,贺摇清便抢先说道,“我已经吩咐下去往谢侯爷身旁再加派人手,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谢凌与走到他身旁坐下,叹了口气:“我责怪你做什么,你又不知情,只是担忧。”
这事一出来,又得枉死多少无辜的将士百姓,还有父亲...父亲的年纪,毕竟大了啊。
谢凌与谁都不能怪,便只能恨自己不能上战场。
贺摇清看他果真不像生自己气的样子,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半晌又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复杂落寞:“我从没想过方伯会这么做。”
一直以来,除了谢凌与之外,这位老人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
谢凌与安慰地揉揉他的头发:“接下来呢?准备怎么做。”
“虽然不想承认,但方伯说得不错,事已至此,已经回不了头了,”贺摇清看着谢凌与的目光中有着担忧,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我会尽快,你信我。”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越来越重的力道,谢凌与明白他的惶急与坚定,便只道:“嗯,我信你。”
而趁着这段时间,四皇子遇害的消息,渐渐传遍了整个城。
被北狄人鲜血染红的悬崖也早已封锁,四周警戒,在皇帝的雷霆之怒下,再不敢出半点纰漏。
大理寺丞带着一众人马终于赶来,一名仵作却突然满头是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战战兢兢地要握不住刚从北狄人怀中摸出的东西,面无血色,手中的东西最后摔到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几张信筏和着一枚玉佩落到地上,那玉佩刻的是四爪金龙,而信筏露出的一角鲜红着的,赫然便是太子私印!
与此同时,在那些不为人知的繁华却阴暗的某些地方,酒楼、码头、妓院……一道道传言即将从这些地方开始散播,直到愈演愈烈,再也不能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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