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台上方的青铜小香炉在纪组打着火时自动燃起檀香,袅袅青烟飘起,味道淡雅不俗。
袁祈经年贫穷,屁股一接触昂贵靠垫,脊柱就僵了,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放。
真皮的触感似乎带着温度,他生怕自己没轻没重给扣下一块。
赔不起。
发动机有节奏的轰隆了一会儿,车却始终没有挪动。连赵乐都忍不住在后座探头,想知道刚才还恨不得能飞过去的领导怎么又在这里耽误时间。
纪组紧握方向盘,瞟了僵直的袁祈一眼,袁祈精神正麻痹着,毫无所察。
赵乐忍不住猫着腰小声提醒:“组长?”
纪组握方向盘的双手往里勾了下,轻处口气,吧啦一声利落解开身上安全带。
袁祈听闻声音没等做出反应,脊梁就被迫贴在靠背上,神魂倏地全回来了。
纪宁侧趴在他怀里,将右手边的安全带拉过来为他系好后飞速退回去。
下一瞬发动机巨兽似得发出一声轰隆咆哮,连同袁祈那声受宠若惊的“谢谢领导”一起吞了进去。
突然起步的惯性让袁祈的身体向前飞,但身上的安全带又狠狠将他勒回座椅。
袁祈惊魂未定扫了眼开车的领导,喉结滚动,默默看着他们以“横冲直撞”之势驶出市区。
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句话“领导夹菜我转桌,领导喊麦我切歌。”
现在他是领导开车我坐车,还得让人亲自“伺候”着给系安全带……
第3章 新人福利
车上国道,在窗外细微的呜呜风声中,袁祈抓着安全带故意转头问后座一言不发的赵乐说:“赵哥,你要不要坐前排?风景好。”
袁祈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情商与智商双高,只要稍微回想下事情经过,就知道赵乐是故意要引他坐副驾驶。
赵乐敬谢不敏,匆匆摆手拒绝:“不用不用。”
“你今天刚来,对业务不熟悉,坐组长身边,这是新人福利。”
他的视线通过后视镜跟赵乐碰上,对方立刻双手合十摆出一副求爷爷告奶奶的姿势。
可以啊,袁祈心说:没想到这货竟然怕领导怕成这样。
他侧目看向旁边开车的领导——这人无论走路还是坐着,脊柱始终笔直,仪态端正,明明有一副能做谦谦君子的外形,却套上了“生人勿进”的冰冷铠甲。
袁祈想起刚才那短暂接触,对方发梢落在脖颈上带起的微痒,又本能觉着这人应该是柔软的……
嗯……袁祈思想乱飘,眉头越皱越紧,几乎要扭成内八……自己这想法怎么偏的有点恶心呢?
他生怕再乱想下去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遗症,比方说得上意淫领导这种奇葩的神经病,赶紧将注意力拉回现实。
窗外风声还在,反衬得车内更加安静,赵乐从刚才开始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将存在感降低到一干二净。
袁祈怀揣着对面试的满心疑问,又“疑似”得罪了领导,觉着自己需要起个话题打破这上坟一样的沉闷气氛,不为解惑,能挽回一下印象也是好的。
他清了清嗓子,就着眼下闲聊:“纪组,我们去闵县为什么不走高速?”
这话里“钩子”很多,可以就着讨论下路况,或者聊聊上高速后的计划,多方面都有话题。
纪组简短回:“省时。”
袁祈是本地人,当即明白——汉墓在山里,最近的高速点也得多跑两站,不如抄下道走小路来得快。
“负责挖掘的同事已经进行半个多月了,还得多久才能收尾?”
纪组目视前方,在两侧行道树飞驰而过中,稳稳回:“停了。”
“嗯?”
袁祈说停了是什么意思?
他等了半天,以为还有后续,结果领导却再也没有对这话进行补充解释。
袁祈只好自己想:停了,应该就是施工暂停的意思,可能遇上了什么自然灾害又或者挖掘方案更改,不方便对外过多透漏。
“我刚进单位,对业务还不熟练,一会儿到了现场,能负责些什么工作?”
尽管赵乐说了他跟去主要是学习,但袁祈自己不能默认可以什么都不干,就算要偷懒,也得先让领导看见自己的“上进心”之后,他心里小算盘打的正响……
纪宁:“嗯。”
袁祈:“???”
心说你这个“嗯”又是什么意思?
他终于察觉从这微妙的态度里察觉出一丝冷漠,袁祈不认为因为系安全带就能把人得罪至此,回顾见面至今,这位纪组似乎从未正视过他。
袁祈眉头一簇,火速将自己二十六年来的简短人生回忆了遍,确定没有跟此类帅哥有过任何交集。
没有交集,就更没有灭门绝户的仇怨
那他何至于此?
任何事情只有单方面主动都很累。尤其是问一句答一句的聊天。
袁祈在对方明显拒绝开麦中沉默。
车内再次陷入安静,唯有隔着窗并不明显的风声。
一直在后座装死的赵乐看着袁祈五分钟内被三杀,终于忍不住想要提醒。
袁祈兜里手机震动了下,他下意识看向领导,确认对方对此并无不满后,这才敢看消息。
赵乐乐乐乐乐:小袁啊,别自闭,咱们领导天生没长声带,打娘胎出来就话少,并不是针对你。
大吉大利袁祈大师:???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袁祈听见坐在后座的赵乐轻轻叹了口气。
赵乐乐乐乐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以后相处习惯你就知道了。
赵乐乐乐乐乐:他除了不怎么爱说话外怪癖也很多,比如不用手机。对,他买了座山,但没有人知道在哪,他下班后就往深山老林里一躲,谁也联系不上……
袁祈觉着这简直是当代社畜理想中的生活呢?
羡慕过后又怀疑赵乐在驴他,买不买山暂且不论,在当下这个到处都是“移动支付”的年代,九十岁的奶奶都能躺床上刷小视频。
网上消息瞬息万变,绝大多数人离了手机就开始焦虑忧心,萎靡不振,活像少了主心骨。
纪组怎么可能不用手机?
大吉大利袁大师:“那他平常怎么花钱?”
赵乐乐乐乐乐乐:“用现金啊。”
大吉大利袁大师:“怎么聊工作?”
赵乐乐乐乐乐乐:“在单位的话就像今天,用我或者其他人的。在家的话,传信笺。”
“???”
袁祈脑中的“传信笺”跟赵乐所说的明显有差别,他想的是万一遇到紧急情况,等信寄出来,黄花菜不都凉了。
脑中不合时宜冒出木心先生的名句:从前,车马很慢,路很远……
大吉大利袁大师:他这个样子,有女朋友吗?
赵乐对于袁祈提出的这个问题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他根本想象不出纪组会喜欢上什么人。
他身上连人类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从未出现,更别说是深层次的七情六欲。
赵乐乐乐乐乐:怎么可能有女朋友,跟你一样,母单,新世纪为数不多的处男?
他手比脑子快,发出去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犯蠢,手忙脚乱撤回。
大吉大利袁大师:……
大吉大利袁大师:我看见了。
大吉大利袁大师:你给我解释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是处男?
赵乐觉着口有点干,悻悻咽了口唾沫,自己在袁祈通过面试后火速扒了一遍“人物经历”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说的。
他自动忽略掉提问,强行将话题拉回领导八卦。
赵乐乐乐乐乐:纪组性格古怪,平日里独来独往,他的家从不让外过去,但我机缘巧壳下知道了是哪座山,你好不好奇?
大吉大利袁大师:不好奇,说处男的事儿。
赵乐乐乐乐乐:你还有一件事儿你肯定想不到,他平常写信都写金文,就是刻在青铜器上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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