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湛大概猜到了对方想干什么,只是皱着眉静静听他接下来的话。
“既然那个人格会从催眠世界里出来,那也有可能再回去。”
楚湛沉默着,过了片刻后他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再帮我做一次催眠。”顾谨言说,“让他回催眠世界里。”
楚湛应该说“可以”,然而他却翕动了下嘴唇,刚要说出口的话突然卡在了嗓子眼。
顾谨言望着他的反应,收紧了手指攥成了拳,他几不可见地扯着嘴角笑了下。
“你对他有感情了?”
“没有。”楚湛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犹豫。
不可能有感情,只是…….楚湛想,只是一个熟悉的,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在自己的身边待了这么久,又骤然间会消失。
是个正常人内心都会产生一种微妙割离感。
楚湛颤了两下睫毛,说:“可以。”
顾谨言慢慢松开了手指,他苦笑道:“谢谢你,楚医生。”
这次催眠资料得重新整理,他结合先前的催眠世界里所发生的事情,逐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顾谨言其实从一开始患上的就不是什么强制爱精神病,而是缺爱。
例如二号顾谨言缺爱缺到,哪怕是跳海死也要跟他死一起。
例如三号顾谨言救出他,像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口口声声说:要他,要爱。
那么为什么一个人会缺爱?缺爱的根溯是什么?
“顾总,你方便跟我说一下你的家庭吗?”
顾谨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抵触,但还是开口说了。
“我…….跟着祖父生活,我五岁的时候他过世了。”
“你父母呢?”
顾谨言别开眼,将目光缓缓落在了阳台。
“去世了。”他的声线微凉,没有任何情绪,说得很平静。
其实多的楚湛也不用问了,光是这些足够确诊为严重缺爱了。
催眠时间最少两小时,而顾谨言的催眠时间又状况百出,以防另外一重人格突然醒来,所以这一次他们需得格外谨慎。
顾谨言分析了一整天,大概猜出另一个人格的出现时间。
“晚上。”
楚湛问:“为什么是晚上?”
“因为白天我得处理他甩下来的工作,所以基本上没时间跟你相处。而晚上。”顾谨言深深地看向楚湛,颇有些自嘲意味,“他不希望我跟你接触,尤其在晚上。所以之前几次,我多数是白天醒来,可一到晚上,他就出现了。”
“我不确定他今晚会不会出现,但还是等明早再看吧,我不想催眠过程出现纰漏。”
今晚顾谨言就不走了,因为若是另外一重人格出现了,不管半夜三更几点钟肯定还是会跑到楚湛的床上。
只是俩人等到十点,顾谨言二号还没出现。
于是楚湛便准备先洗漱去卧室休息了,而顾谨言选择暂时睡沙发上,毕竟他在楚湛面前是矜持的。
“顾总,那我给你找床被子。”
“好,谢谢楚医生。”
这是顾谨言一号头一次以清醒的状态住在楚湛这,灯一关,满屋子似乎都是楚湛的气息,令他有点心猿意马。
楚湛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下一次的催眠治疗即将到来。他又生出在最后个催眠世界中的心情,那种压抑沉闷的心情。
分明都是顾谨言的人格,然而他却有一种那是两个独立的个体的错觉。
思绪浑浑沌沌,最终楚湛抵不过困意阖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睁眼时,是被一个打火机的声音给惊醒。
他住的楼层不高,窗帘半掩着便能透出底下路灯的光芒,不算明亮,但能勾勒出窗边站着的身影轮廓。
一星半点的火光在指尖焚燃,淡淡的烟草味若隐若现。
光线太暗,楚湛一时间还真没法分辨这是顾谨言的哪个人格。
要说是二号,那二号早该扑上床了。但一号又不太可能,毕竟人家自尊自爱,不至于深夜闯入。
他正想着要伸手去开床头灯,窗边人低沉的声线响起:“别开灯。”
楚湛一顿,还是将手收回。他坐起身望着暗处的人。
“你怎么半夜三更抽烟?”
“睡不着。”
在静谧的空间里,俩人沉默着。楚湛仿佛预知到接下来的事情般,没来由地感到惶恐,心跳也逐渐加速。
顾谨言的声音无法分辨情绪,他说:“你们要催眠。”
不是问,是肯定。
楚湛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如同失声般。
他和顾谨言一号商议的事情,而拥有共同身体的二号自然也都知道。
对于面前的顾谨言来说,这个计划无疑是他们在谋划死刑。
“说话。”顾谨言又问,语气稍稍加重了,却没有暴戾,只是带着浓浓的倦意。
沉默了半晌后,楚湛艰难地回道:“是。”
他看到黑暗中顾谨言慢慢地点了点头。
接着又是无尽的死寂,直到烟在他的指缝间堙灭,他却浑然感受不到灼烫。
“你想赶我走?”
“顾谨言。”胸间的憋闷难以排解,楚湛不得不深呼吸后说道:“不是赶你走,而是你只是分裂出来的人格,现在你的身体无法负荷两重人格,所以必须得治疗。”
“那我呢?”
“什么…….”
顾谨言艰难地笑了笑,他慢慢走过去,最后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在黑暗中凝视楚湛。
“那我呢?楚湛。治疗后我应该去哪?”
他应该去哪?楚湛无法回答。面前的这个人格,他有思想有感情,楚湛没有办法只把他当成精神的病症。
“我应该去催眠世界里面是吗?我只能活在催眠世界里是吗?”顾谨言自嘲道。
“你…….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楚湛几乎是皱着眉才将这句话说出口。
但他无法委婉劝说,他白天与另外个顾谨言的对话,现在的这个顾谨言全都知晓,他答应了再次催眠治疗,他试图将他送回催眠世界。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顾谨言喃喃地说着,声音听上去有些发抖,他像在笑亦像在无奈,“楚湛,你凭什么认为他是身体的拥有者,而不是我?就因为他是你现实里先接触的,就因为我只是催眠世界里的,所以你就认定我只是他隐藏的性格?”
楚湛无法反驳,因为确实如顾谨言所说。
顾谨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既然用着同一具身体,那凭什么我就不能用这具身体享受生活?”
楚湛胸闷得难受,他很想此时此刻冲出去,冲出卧室,然后一把拉开落地窗,站在阳台上竭力呼吸夜晚的冷空气。
“为什么?”顾谨言哑声问:“为什么不能给我点公平?”
“顾谨言。”楚湛忍不住垂下脑袋,烦躁又无力地狠抓了几把头发,“别再问了,我只是个心理医生,我只能负责治疗患者,我只是在治疗。”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掺合进这些事情里去,可是我也没办法。你已经闯进我的生活里了,不,是你们两个,现在我的生活也一团乱…….”
看见楚湛这副样子,顾谨言只觉眼眶在胀痛。他想过今晚该是厉声质问或是狠狠在床上教训,让楚湛再也不敢同另外一个自己商议,一同驱逐他。
可真当他掌控了身体后,他从沙发上起来走进卧室,看到床上连睡觉都不得安稳的楚湛,他所有的情绪从沸点逐步平静。
最后平静成了一滩死水。
他脱鞋躺上床,又将半个身体都蜷缩在膝盖间的楚湛拥入怀抱。
“睡吧,时间不早了。”顾谨言在耳边轻声说,仿佛刚才的对话并不存在过。
楚湛很清楚自己的脾性,他吃软不吃硬。所以他宁可顾谨言对自己做各种恶劣的行为,他也不想听到对方带着叹息的声音,压抑着无数的苦涩后安抚他说什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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