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楼津一口不吃的等着他,敢情是因为自己都难以下咽!
他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殿下真是......”
楼津挑眉,语气不善:“如何?”
谢渊玉微笑:“高风亮节。”
他看了看那只死不瞑目的鸡:“有刀吗?”
楼津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递过去,依旧是熟悉的那把,刀柄雕着花纹,谢渊玉伸手一摸,沉吟一瞬:“这把匕首殿下是不是经常用?”
楼津瞥一眼,无所谓地开口:“就是捅人的那把。”
谢渊玉闭了闭眼:“我本来想委婉些。”
“我知道,所以直接告诉你。”
谢渊玉:.......
好吧,也不能指望在荒郊野外找干净的刀,他本着看不见就是干净的心态,对那只丝毫没有死得其所的鸡进行二次处理。
楼津在一边看谢渊玉切去烧焦的翅膀和爪子,用食指抵着刀刃刮去表层,黑痂被细致的削去,留下微黄的肉。
似乎休息后谢渊玉精神比刚才好些,一把匕首在手上用得灵活,冰冷的金属与骨节分明的手指撞在一起,这场景甚至称得上赏心悦目。
谢渊玉低头正处理着,额上却抵着一个柔软的触感,他抬目,楼津手里转悠着一根长长的雉尾,用尾尖蹭着他前额,抬头的间隙又顺着脸颊下滑。
谢渊玉伸手拨开,楼津又指挥着鸡尾巴蹭谢渊玉脸,他又拨,对方又蹭,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谢渊玉突然伸手一拔,‘唰’地一下把长尾巴抽出来,顺手就放在身侧。
掌心被羽毛捋过,楼津眼睛一眯:“还给我!”
谢渊玉好声好气地开口:“鸡肉快熟了,殿下吃过之后再玩。”
楼津起先还满意,等回神过来,脸上带着戾气:“你把本殿下当谢哲睿哄?”
谢渊玉一顿,他抬眼看向楼津,瞳孔中倒映着对方身影,似乎仔细地思考几秒后认真开口:“阿景怎能与殿下相比?三殿下本就是成熟稳重之人,又如何需要我哄。”
楼津意味不明地开口:“嘴上说得倒好听,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真是一个小气的性子,睚眦必报。
谢渊玉撕了一块肉塞在楼津口中,转移话题:“味道如何?”
楼津先是快速嚼了两下,再放缓速度,到最后慢慢地咬:“真难吃,像甘蔗渣。”
没有任何味道,又干又柴,还隐隐糊了。
谢渊玉也吃了一口,自以为没有楼津描述的那般难以下咽,尚能平复饥肠辘辘。
谢渊玉又撕了一条递到对方唇边,楼津下意识地扭头,他说:“殿下吃些吧,我还要靠着殿下走出这里。”
扭过去的头又转回来,拧着眉咽下去。
一只切割后的鸡被分食完,两人尚有些力气,灭了火沿小路缓缓向上,草木众多,捡了一根木棍开路,二人都走得慢,遇到陡峭土坡后一人先上,旋即拽着另一个上,原本看起来险峻的山路也让两人慢慢爬上来,登上最后一处后豁然开朗,遮天蔽日的树木不在,天地辽阔,视线广远,眼前变成一块块黄色田地。
“已经漂到邻县了。”
楼津看了眼周围,又开始晃他手上长长的雉尾,他手指从尾捋到头摸了几回:“唱戏的头上插的翎子好像就是这。”
谢渊玉问:“殿下喜欢看戏吗?”
楼津懒懒开口:“不喜欢,总觉得咿咿呀呀唱得太慢,烦得慌。”
“我也不喜,不过阿景以为我喜欢。”望州有戏台子时,总带着谢哲睿凑热闹,久而久之家中上下都以为他喜欢听戏,谢渊玉也没解释。
楼津伸手拢住雉尾,凉凉开口:“谁让你去当好哥哥的?”
他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不喜,厌恶得连遮都懒得遮。
路边麦穗饱满,过不了时日就要收割,谢渊玉眼眸中浸着这片黄色,淡声开口:“我总不能朝谢哲睿撒气,他多无辜,那些事与他无关。”
楼津手指摸着对方掌心,用指腹打圈:“你也无辜,你又比他能大几岁。”
“你们谢家专生培养你是不是?对谢哲睿的要求是别成一个纨绔就成。”楼津说到这,又看了眼谢渊玉,忽地扬唇:“罢了,要是让你像谢哲睿一般远离权术的长大,你又甘愿?这些都是你想要的。”
如果谢渊玉铁了心要当闲云野鹤,家里也拗不过,可偏生这位是个心黑的。
他拖长调子,漫不经心:“我清楚你是什么人,别把自己装成不得已弄权的闲散客。”
谢渊玉微微勾了一下唇:“殿下。”
“嗯?”
谢渊玉感叹:“殿下说话还是不要这样直白,毕竟我们以后还要在一起很多年。”
感情还是很重要,能愉快交流就愉快交流。
楼津嗤了一声,不以为然。
谢渊玉一下子抢过对方的雉尾,扬手把末端插进楼津头发里,窄窄的尾端在风中摇晃,翻飞出波浪一样的弧线。
楼津一顿,接着骂一声:“你他妈的——”
他拔出翎子就要往谢渊玉头发里别,谢渊玉抓过他手腕抵挡,楼津臂上用力往里推,两人顷刻间胳膊压着胳膊,肩膀挨着肩膀,连路都走不了。
谢渊玉道:“殿下,有人来了。”
楼津丝毫不介意,手臂不肯卸力:“来了就来了,又不是没见过人。”
眼见道路上一纵人马越来越近,耳边都传来跶跶马蹄声,谢渊玉手腕一松,那支翎子径直别到头发中去,上下晃动。
来人下马行礼:“可是三殿下与谢公子?”
楼津心情极好地启唇:“是。”
谢渊玉抬手摘下翎子,楼津还用手故意一拨,尾尖那点白生生的绒毛又开始俏生生地晃。
正胆战心惊面见天潢贵胄的衙内:......
他不敢去看,只是闷声道:“吾等来迟,请殿下责罚。”
楼津:“启程,回县。”
两人坐上马车返程,到了已是下午,医者诊治开方,一直到煎了药之后杨知府才出现在两人院中,先是问了两人伤势之事,又送来山参,谢渊玉见他说话间偶有出神:“杨大人,这一日可有事发生?”
杨知府心绪翻腾,嗓音微哑:“就在方才,庞大人欲自缢,幸得及时阻止才未酿成大祸。”
谢渊玉眼眸一暗,琢磨着这两个字:“大祸?”
杨知府喉咙发紧,慢慢挤出字眼:“今早二殿下召见过庞大人。”
在场的俱是一点就透,谢渊玉和楼津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深意。
谢渊玉停了一下,慢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仵作验身,厚葬庞大人吧。”
杨知府抬头去看,却见三殿下面上浮现一抹笑意,他仔细一想,退了下去。
再没有比庞瑞更好的人证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好仵作,要让二殿下以为庞瑞死了。
第065章 作壁上观
杨知府离开之时天色已暗,天幕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细纱黑布,室内燃着烛火,火苗摇曳之下人影也被拉长,房里透着暖烘烘的暗。
门口已无人影,石阶之下,青石被连日雨水洗刷的透亮干净,谢渊玉看着那抹光滑的青石道:“杨知府真是敏锐。”
方才‘大祸’两字表明已经想清楚其中缘由,救下庞瑞之后不声张,来这里看望两人顺便投诚,从庞瑞自缢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已经站好队。
楼津没说话,只是靠在软榻的绣垫上,缓缓喝茶水。
谢渊玉手指轻轻捻了捻,他视线落在对方沾着水意的唇上,沉吟一瞬吐出两个字:“圣上......”
楼津原本摸着杯壁的手缓缓收回,他慢慢倒向软塌,一点猩红的烛火映衬得他眸色似有嘲讽:“他又没有瞎,天下都是打出来的,又做了十七载皇帝,什么没见过?”
谢渊玉敛了敛眸色。
果然,杨知府都能觉察出来兄弟阋墙,陛下也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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