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玉呼吸一窒,却听到一声的少年音:“哥——”
谢哲睿跑过来,一见这明黄色身影又猛地顿住,当下行礼:“陛下。”
圣上向一边看去,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年往这边看来,一脸懵懂,他凝神思索:“这是......”
“陛下,这是佳宁的孩子。”一道女声开口,皇后笑道:“佳宁当初寡居在宫,闹着要嫁给谢璧,正是您指的婚。”
谢璧正是谢渊玉父亲的名。
“原是如此。”圣上再看谢哲睿,眉宇间依稀可见妹妹的面孔,十多年未见,乍见谢哲睿只觉得亲近不少:“原来是佳宁的孩子,你就叫我一声舅舅吧。”
谢哲睿当下利落开口:“舅舅。”
圣上脸上出现一抹笑,连带着见一边的谢渊玉看起来都比刚才顺眼,他道:“你母亲父亲安好?”
谢渊玉道:“劳陛下挂念,父亲修道不理俗事,母亲安好。”
圣上又问:“那你生母王氏可安好?”
谢渊玉手指几不可查地一顿。
太久没听到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这个姓都陌生许多,他迫使自己不要露出别的神情,只是呼吸间,依旧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温和笑意出现脸上:“安好。”
一边谢哲睿眨了眨眼睛,连忙低下头隐去自己表情。
哥哥犯下了欺君之罪。
这些年他也听过一些传言,当年父亲与哥哥生母已经婚姻几年,彼时母亲正在寡居,见到父亲丰神俊朗之姿,当下央求圣上赐婚,圣上判父亲与哥哥生母和离,再一纸婚约将母亲嫁了过去。
在这个故事里,有个爱妹心切的兄长,还有个骄纵执拗的母亲,还有那不着墨迹的王氏身影。
炉中香缓缓燃着,袅袅青烟飘至空中,淡的让人看不出一点痕迹,添茶倒水的宫女补了两轮茶水,众人身体也被这骄阳照的发热,山谷中隐隐有骏马嘶鸣的声响,前去狩猎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归来。
猎物摆在马前,大多是野兔之流,偶尔有鹿,猎犬在后跟着嗅闻。
几个太监去数猎物,一一登记在册。
“二殿下射鹿一头,兔三只。”
“东辰使者猎鹿一头,兔三只,狐一只。”
“方将军射狐狸二只,兔二只。”
“五殿下射狐二只,兔二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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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还在继续,太监却眉头一皱,剩下围猎之人的猎物居然都没这东辰使者多。
他心中思量,却见一道身影疾驰回来,英英玉立邪肆无双,正是三殿下。
心中一喜,殷勤着开口:“殿下快歇歇脚,让老奴数数您的猎物。”
几息之后开腔:“三殿下猎鹿一头,兔四只。”竟然与那东辰之人数量相仿。
楼津敏锐开口:“可是不够?”他还未下马,苍鹰停在左肩,红色骑装裹紧身姿,一派桀骜不驯。
太监笑道:“够是够了,只是这猎物数量与那东辰人一致。”
楼津挑眉,却见那东辰使者已经面露喜色,他心中轻哼一声,瞥一眼香,见炉中还剩一个骨节之余,拍了拍肩上苍鹰:“小黑,再去找只狐狸。”
苍鹰凌空而起展翅高飞,窜出去几十米远,来回盘旋两周后忽然降下身姿,楼津纵马追去,视线瞥见草中一黄灰相见身影,当下搭弓,他从马上站起来,身姿微沉,绷紧弓弦后骤然出手,只见一枚箭矢破空而出,直直窜入草地,几个眨眼间,苍鹰腾空而起,利爪上勾着一只身中箭矢的狐狸。
楼津冲谢渊玉遥遥一笑,扬声开口:“谢渊玉,本殿下说到的事做到了。”
谢渊玉看去,在蔚蓝色的天幕下之下,身着暗红色骑装的楼津自碧绿浩瀚的山谷中缓缓移动,头顶一只黑色苍鹰盘旋,他似乎是从洒满金色的地平线上走来,整个群峰浩荡有力,整片海一样的山林在一股一股的跳跃,白色的浮云被红火的太阳染成了丹红。
然后他策马,身影如一抹利剑,整个山谷在他身后荡漾扭曲。
谢渊玉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这景色太过赏心悦目。
以至于能清空心腹经年累月淤积的浊气。
这使他不由自主地想到,若是能多看几次,是否能让自己安宁。
第054章 桃花醉
周围有赞叹声响起,惊叹与溢美之词传入耳中,万众瞩目之下楼津有种司空见惯的淡然之感,他是见惯了这种目光,翻身下马走向谢渊玉,下巴微抬,几分骄矜之色流出:“谢渊玉,黄金树拿到了,你用什么感谢我?”
他火热视线扫过对方周身,眼中跳跃着几分簇火,幽炙而热烈。
周围有人,楼津说的不算露骨,但他和谢渊玉触在一起的眼神都带着彼此心知肚明的深意,谢渊玉脸上有笑:“等回去之后再与殿下商谈如何?”
楼津舔了舔唇,意有所指:“谢公子知道我想要什么,别让我失望。”
谢渊玉报以微笑回之。
身旁太监笑眯眯地催促:“三殿下,猎物的数量老奴已经数出来了,圣还要赏赐您呢。”
一群人进到帐内,为首上位是帝后二人,往下两侧依次排开,帐中有硕大空旷,铺着的暗色地毯遮住土地,祥云花纹将这帐内映出一种庄肃大气来。
大太监将一小册呈在额前:“春蒐结果已出,请陛下过目。”
圣上一看,东辰排第二,为首赫然写着‘楼津’二字,执笔太监为讨好天子,将这两字着墨颇多,‘东辰使者’四字写的小,笔锋流转间金光灿灿,稳稳压了那东辰一头,再其后,参加今日狩猎之人也都书名在册,金墨书在宣纸上,一派英立。
圣上大悦,笑道:“赏!”
于是受赏之人帐中领赏,黄金珠玉绫罗绸缎被送下去,又有金银细软陪衬,帐中一片欢腾愉悦之景。
赏赐完毕,便是开宴。帐中有瓜果佳肴,又有御赐美酒,杯中酒色泽若琥珀,清香扑鼻,帐外通风处生了篝火,结霜般的炭火被烧得通红,太监将方才射的猎物剥皮洗净,野兔被串在红柳木削成的木棍上,又在河中捞鱼祛鳞,撒上芫荽胡椒和大蒜,鹿还在后方切块,避着众人,免得血气惊动诸位贵人。
谢渊玉和谢哲睿拿了兔肉在烤,木刺穿过兔身悬在炭火上方,兔肉无脂偏瘦,翻烤之间不断刷油,又用蜂蜜反复涂抹,皮肉边缘处慢慢生出了一层焦黄色,隐隐有肉香飘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谢哲睿方才在帐内吃了几口菜肴,不过大多为冷食,现在闻到这抹肉香眼巴巴地看着,谢渊玉看着好笑,提醒他:“还未熟,等一会再吃。”
正说着,一道暗红色身影而至,楼津带着一大块鹿肉而至,足足五六斤的重量,新鲜到肌红色纹理还在跳动,谢哲睿看着‘哇’的一声,眼睛亮得都要冒星星,谢渊玉视线由灼热炭火转到楼津身上:“鹿肉竟这般迅速分好。”
楼津掏出匕首切肉,锋利的匕首像是在切一块软豆腐:“这肉是第二块送来的。”鹿身上第一块肉送到谁手上不言而喻,宫中人向来会攀附,平日分放吃食自有一套完整体系,何人得何时得得什么摸的门清。
炭火上罩着一方金属色锃亮铁板,其下又用铁皮箍成桶的样子,敞着一方换气扇风口,铁板上淋了油,不一会就热起来,楼津把削成薄片的鹿肉放上去,刚一触上,便被烫地收缩,边缘处顿时滋滋作响,圆润清亮的油脂缓缓渗出。
又有太监送来甘蔗,紫黑色表皮被削干净,切成窄长小段,白色果肉撒上晶亮食盐,楼津挑了一块咬了一口,蔗汁淌入口中,食盐的咸味与甘甜混在一起,越发清甜。
正吃着,却有一妇人而至,着绿色骑服,窄袖窄裤,腕上缠着一串臂钏,面上有笑,楼津懒洋洋地开腔:“郡主安好。”
大楚男女之防不重,但未出阁少女倒也不敢贸然前来,郡主四十左右,早已觅得夫婿,是以未有避讳。
谢渊玉和谢哲睿同时起身行礼:“见过郡主。”
郡主笑一声:“见了两个生面孔,听闻是望州人士,早闻望州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真是风水养人,得了两位芝兰玉树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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