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振清含笑摇了摇头:“不,你做的很对,师父支持你。”他仰起头,似乎在思考,“刚好昨天那副贴落已经修复好了,今天估摸着也就是带着新接手的文物去做一圈检查,不是什么麻烦事,组里挺清闲的,去吧,你的假我批了。”
苏振清拍了拍苏方的肩:“去做你想做的事,只一点,保护好自己。”
“师父放心!”
苏方扬起笑脸转身就准备往外跑去,刚跑了两步就被沈应舟拦了下来。
“去哪?我送你。”
苏方摆摆手:“不用,我就是去国图查些资料,别耽误你上班。”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门外跑了出去。
“诶,早饭还没吃呢!”林疏玥连忙跑出餐厅高声喊着。
苏方头也不回地答道:“不吃了,我路上买点儿。”
“这孩子,”林疏玥无奈地笑了笑。
正准备回餐厅,却见苏振清站在卧室门外注视着苏方离开的方向,似是在出神,面有愁容。
林疏玥缓步走了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她顺着苏振清的目光看向院子外,“不过是争论个历史起源,学术界这样的事还少吗?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我只是……”苏振清叹了口气,皱起眉头有些纠结,“我只是想着,这孩子的性子纯真天资也高,有一腔少年热血,他本可以万众瞩目,只是现在被我这样拘在故宫小小一个书画组里,我……我是不是耽误他了?”
林疏玥微微一愣,看向院外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沉重的忧愁。
“师父师娘恐怕是想多了,”一旁听到他们对话的沈应舟轻笑了声,说,“如果被软软知道你们这样想,恐怕他会气的撅起嘴,任你哄上三天也不依不饶。”
“而且还会记在心里,时不时就拿出来寒蝉你们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了床的苏柘倚着门,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坏笑。
听两人这么一说,苏振清猛然从思绪中回了神,不禁打了个寒战:“哎呦,不说了不说了,我告诉你们,你们什么都没听到啊,什么都没听到!走走走,吃饭去。”
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忍不住笑的林疏玥回餐厅。
苏柘跟在后头跳着:“那可不行,我现在记性正好着呢,或者老爸你给我买个新的笔记本吧,我一高兴注意力就转移了,转移了才能忘啊!”
“小兔崽子,你这是敲诈!”苏振清怒骂。
这边闹得欢腾,那边苏方却是清净得很。
图书馆里本就安静,而国图的古籍馆,人流量更是比其他馆少上不少,安静地真是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苏方戴着耳机,反复看着手机里朴教授的视频,并暂停截图仔细观察他放出那副古画照片。
“头顶一个金钗发冠,四根金簪横簪于两侧……副笄六珈?对了,这个朴教授说过这个画是两千年前的……”
苏方放下手机,对着古籍馆的检索机器开始查找起汉朝时期与古H国相关的史料。
副笄六珈源于周代的“六笄”“六珈”,是当时女子盛装的典型代表,而汉代服饰制度沿袭旧制,《后汉书·舆服志》中对笄的佩戴曾有明确记录,其中就有“副笄六珈”。
结合汉代壁画,可知佩戴方式即为将簪或钗在发髻上依次排插,另有将簪横带于头两侧,与朴教授古画上女子所佩戴的方式极为相似!①
再结合两千多年前这一时间,正是汉朝!
判断出时间,总算是将搜索的范围缩小了一圈,但古籍何止海量,要查找起来还是要废不少功夫。
苏方时而埋头苦读,时而来回于复刻本的书架之间,不知不觉就是几个小时过去。
“咯噔。”
一声轻响惊动了认真苦读的苏方,抬头一看,竟是沈应舟,还给他带来了一杯奶茶。
苏方眨了眨眼,轻声问:“你怎么来了?不用上班吗?”
“去过公司了,今天没什么要紧的事,”沈应舟拿过苏方左手边厚厚一叠还未来得及翻阅的古籍复刻本,“查什么?我帮你。”
“当老板就是好啊,”苏方嘟囔了一句,拿过手机把截图的古画给沈应舟,“你看,H国古代女子确实有佩戴发簪,但通常只戴单簪,位于耳下,而这幅古画里,不但有发冠,还有四根金簪簪于两侧,位于耳上,这不像是H国的妆发,倒是和汉朝女子装扮相似,所以我猜测,这幅画上的女子或许和汉朝有过联系,只是查了半天,还是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你喝口茶歇歇,我来查。”
苏方没有推拒,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子,而后靠在桌子上用手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给奶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满足地眯上了眼。
坐在窗边,阳光正好洒进窗户,苏方看着低头认真翻阅古籍资料的沈应舟,没来由的觉得一阵舒心。
岁月静好,大抵不过如此……不不不!不对!什么岁月静好,那个朴教授可还在兴风作浪呢!怎么就突然懈怠了?!
苏方猛地坐直身子开始继续看资料,看了两行还是觉得有些丢脸,于是侧头瞪了沈应舟一眼,轻声嘟囔:“分明是蓝颜祸水!”
沈应舟没听清苏方说了些什么,疑惑地将目光投向苏方,阳光正洒在他的侧脸上,给纤长的睫羽披上一层微光。
苏方很没出息地干咽了一口,连忙有些慌乱地伸手把沈应舟的脸推开:“查资料啦!”
而后自己也把头埋进了书本,只留下藏不住的耳尖的一抹绯红。
沈应舟轻笑一声,倒也没去逗他,毕竟,再逗可该恼羞成怒了。
两人在国图待了一天,也就中途出去吃了两顿饭,可一直到晚上九点图书馆落锁,也没查出这位孝仁德王后和汉朝的直接关联。
“虽说可以明确找到资料证明汉朝时古H国是我们的附属国,可这并不能直接证明古H国的发簪来源于华夏,H国人最擅长狡辩,没有实证,他们绝不会认的。”苏方很是发愁。
沈应舟安抚地摸了摸苏方的脑袋:“其实你查的资料已经够充足了,他们如果要狡辩,就让他们狡辩去,明眼人自有定论。”
苏方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两人上了车开始返回家中,只是还没到家,苏方就在车上睡着了。
到了地方,沈应舟将车停下,思索片刻后起身下车,绕到副驾上将人小心地抱了出来。
这么一动,苏方倒是哼唧了一声,不过蹭了蹭沈应舟的肩,又沉沉睡了过去。
沈应舟抱着人回了四合院,刚一进门就见听到动静的林疏玥苏振清和苏柘迎了过来。
“这是怎么……”
“嘘!”沈应舟轻声示意,“查了一天资料,累着了,我把他送回房间去。”
“好好好快去吧。”
林疏玥走在前面帮忙开了门,沈应舟轻手轻脚地把苏方放在了床上脱了鞋盖上被子。
林疏玥心疼地看着熟睡中的苏方:“怎么睡觉还皱着眉,不大的人,哪来这么多的愁啊?今天查资不顺利吗?”
“其实查的也差不多了,只是都是侧面论证,软软想查出最关键的实证。”
林疏玥叹了口气:“H国和我们争了这么多年,他们就那德性,就算找到实证他们也是装成睁眼瞎,何必这么辛苦自己。”
沈应舟看着苏方,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软软说,如果没有人坚持,假的就会变成真的,总要有人出头,总要有人反抗,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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