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遂远默默思索,镇国公夫人应当不会带阿言与尺玉回西北罢。
周明晏道:“那我也在荣陆住几日。”
宋遂远:“随意,厢房无人。”
周明晏也不介意,含笑道:“多谢收留。”
阿言的圆脑袋本靠着宋遂远腹部,在他二人结束话头时仰起头:“要回盛京了吗?”
宋遂远低首,眼底沉沉:“你想与我一同回去否?”
阿言圆瞳晶亮:“当然!猫还要喝留香阁的酒!”
宋遂远看一眼手中崽崽,眉心一跳。
第33章
周明晏此番来荣陆府仅仅是微服, 并未做太多伪装,尤其在今晨遇到贺秀慧后,出行更加名正理顺。故此当日下值, 得到消息的刘柏意会地至小院请安。
斜阳树荫下,两道同样优越的身影对坐博弈, 仪态尊贵,与刘柏近些年所见之人截然不同,是他原先渴望成为的模样。
宋遂远松松捏着棋子, 心神更多放在棋盘旁趴着的小猫崽,他清透的圆眼睛随着手掌心的黑子而动。
此局恰好结束, 太子胜。
尺玉的蠢蠢欲动到了边界,一小团朝着父亲手指扑过去, 一只小爪子放到指间的黑色棋子上。宋遂远垂首,用食指揉着小脑袋轻笑了下。
周明晏赢了也未开心,啧一声, 转头看向刘柏, 出声免了他的礼:“孤此番低调查案,不必多礼。”
“谢太子殿下。”刘柏直起腰身,他知太子殿下借住府中只因妻弟在此,并未超出主人姿态, 只是他身为荣陆知府, 闻言困惑问了句, “不知殿下此番所为查何案?”
“说来巧合。”周明晏朝刘柏温和地笑了笑, “孤近日派人在寻颂安前知府吴良的外室, 正是今日刘知府派人带走的身怀六甲的女子。”
侍卫曾来报, 那贺氏外室此时正在府衙内。
提到此人,刘柏微垂的视线定了定。
宋遂远恍若不觉二人在谈正事, 在木桌边沿放了一颗棋子,意料之中的,小尺玉盯着棋子看了一会儿,从自己手上爬下来,毛茸茸的小爪子不受控制地将棋子拨到地上。
宋遂远接住,重新放回边沿。
“啊。”尺玉奶乎乎的声音似乎夹杂了些开心,小爪子再次拨动棋子。
一人一猫与棋子,乐此不疲。
周明晏与刘柏绕了一些话,最终在他的要求下,刘柏带他行至一小院,让人将贺秀慧带过来。
宋遂远抱着崽崽自觉跟上,等待之时,低声同好奇张望的小尺玉介绍院中橘树。
刘柏侧身看他一眼,并未多言。
多日来,他自是察觉得到,在失去孩子一事上,妻弟对他的愠气,依遂远智慧,定然查得到贺秀慧。
小院中,三人并未多言。
“我腹中孩儿乃知府之后,谁敢伤我!”高昂的女声先至,随后进入院中,贺秀慧被两护卫架着,长发凌乱,单手紧紧护着高耸的肚子。
刘柏浓密的眉头皱紧:“慎言,你腹中孩儿之父已罢官入狱。”
贺秀慧被压着跪于院中,她抬头看清院中之人,双膝向前朝着唯一认识的刘柏:“大人,大人您忘了那日……”
“你竟敢提那日。”刘柏面无表情打断,冷声讥讽,“早先你跑得快,本官未能追究,多亏你今日主动前来送死。”
贺秀慧缩了一下,咬死腹中孩儿是刘柏的,欲向前,然而被护卫扣在原地。
在贺秀慧进来的那刻,宋遂远冷淡的视线便落于其身,旁观着这场闹剧,神情难测。他怀中的尺玉听到热闹的声响,想探出小脑袋看,被父亲用树叶遮住了眼睛,小崽子瞬间转移了注意力。
周明晏意外于眼下发展,挑眉不动声色地收进几分在场几人的神色,出声问道:“贺氏身上可藏有贵重之物?”
他虽未言明身份,但知府乃下位,护卫极有眼色道:“回大人,贺氏腹间衣物夹层携带钱票共五十万钱。”
居然带在了身上,连审问都无需审问,周明晏愣了下,简单言明这钱财的来处,末了朝刘柏道:“吴良给他子嗣的这笔银钱还需充公,我先带走了。此番我认了贺氏的人,待刘知府解决好你二人间仇怨,届时我再派人将她带回颂安府。你慢慢清算,但她腹中孩儿动不得。”
吴良老奸巨猾,目前他唯一泄露出的一点在意,只对着此难得后代。保留着孩子以逼问吴良,届时定能得到些许卫家不忠的证据。
钱财实乃刘柏的人查出,按理即使是查案的太子殿下,也不应如此简单带走。然而他一口一个吴良子嗣,刘柏默了片刻,将这般刑事不合规矩的话咽回肚中:“下官明白。”
周明晏侧身看宋遂远,瞧出他的意思后,先行带着搜出的钱财离开小院。
钱财固然要充公,而如何充有大学问。
太子走后,刘柏无意听贺秀慧胡言乱语,着人将她押了回去:“别让她孩子掉了。”
“是。”
热闹来得快,去得也快,小院恢复一片冷寂。
唯一的动静是毫不知事的尺玉弄出来的。
他锋利的猫指甲划破树叶,撕碎,玩具坏掉,小家伙凶巴巴“啊”一声。
宋遂远重新递给他一小块,抬眼看向刘柏,语气冷淡:“准备好了么?”
刘柏闭了下眼,启唇:“此事的确是我未能护好静乐。”
“……”
数月前,年后,宋静乐将身体有恙的贺秀慧带在身边医治,有贺家这层关系,宋静乐把她当妹妹,让她在府衙暂且小住。贺秀慧不念恩,反而欲做刘柏妾,身体好转后行事逐渐放肆。刘柏将她赶出了府,并未让忙于看诊的宋静乐知晓此事。
贺秀慧回了颂安府,刘柏以为此事算了,抛在了脑后。谁知贺秀慧在府中住的这一月,千方百计体贴,入了老夫人眼。
刘柏母亲此人,出身低,愚昧,易被人左右。她寻常不敢招惹儿媳,但早对她无所出不满,又不敢与儿子言。刘母的不满总是憋在心底,在贺秀慧有意引导下,起了歪门邪道的心思。宋静乐那次出府看诊之时,刘柏母亲将偷偷回荣陆的贺秀慧引入刘柏房中,未曾想宋静乐提前回府,亲自上前阻拦。
彼时宋静乐身子虚,被刘母纠缠,又亲眼看到歇息被扰、衣衫不整刘柏扔出一赤身女子,几重刺激下动了胎气小产。宋静乐怀上孩子不久,胎象初稳,夫妻二人尚未告知长辈,便发生了如此意外。
“若是我早些发现母亲与贺氏盘算,便不会发生此事。”刘柏眉心萦绕悔过。
吃过一次亏,故此他之后在城门查路引上便花了心思。若非如此,今日之事又要让静乐烦一遭。
宋遂远回想贺秀慧隆起的大肚子,按时间算,倒是排除是刘柏子嗣的可能。
一码归一码,刘柏纵然行事有不足,却并未有与长姐离心之举,否则他此时已带长姐回了盛京。
此事刘柏有过,不能算错,宋遂远有一点不解,冷声道:“长姐有孕,分明脉象不稳,你却忙于他事,疏忽了她与孩子。”
不止刘柏,长姐也是,夫妻二人都未分清轻重缓急。
刘柏诡异地沉默片刻,点头认错:“是我之过。”
对着妻弟实在无法说出口,前些年他与静乐的婚约乃各取所需,相敬如宾,经此事后方才互通心意。
……
又相谈不久,护卫来报,宋静乐带着阿言回府。
宋遂远带尺玉回到小院,让小崽子在院中爬,回书房将带回来的信封放好。
阿言正蹲着看随墨摆晚膳,听闻动静从屋中窜出:“崽回来了!”
尺玉本来好奇地在院中探索,听见爹爹叫自己,惊慌又奶声奶气地大叫着往反方向跑去,然而到底太小,被爹爹追上舔了一脑袋。
尺玉不敢反抗:“……”
“阿言。”宋遂远出门,恰好看到尺玉放弃抵抗啪叽躺在了院中,挑了挑眉。
“地上脏。”阿言叼起崽崽,跑到宋遂远脚边放下,抬起圆瞳问,“你们去哪里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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