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县令著书《荻水注解》,详细记载荻江及其大大小小的支流,依地貌、含沙量、水量季节变化等,并据此提出河道分流之说,有效以应对颂安府常遭的洪灾。
上辈子颂安知府迁回京时,三房长女贺秀慧便是他的妾室,宋遂远听闻过,却不想在此之前,她竟试图攀过刘柏。
长姐竟是提都没提。
不仅如此,上一世今岁入春,父亲缠绵病榻,她连有孩子的事情都未提。
宋遂远黑眸望向宋静乐,眼底渐深,滚出心疼的漩涡。
日头正盛,车厢内闷热,车外马车夫甩着长鞭焦急赶回,很快便回到府中。
等候着的刘柏围着宋静乐一通询问,手背贴了贴她的脸颊。
宋静乐顾及弟弟在身后,推他道:“未有不适。”
“嗯。”刘柏手指落下牵住她的手,道,“那也饿了吧。用些膳食,莲藕排骨汤煨了一个时辰。”
宋静乐撇开视线,压着一丝羞涩,朝宋遂远道:“遂远一起。”
“不了。”宋遂远有眼色地提起荷花糕与莲子羹,“我还不饿,先用这些垫垫肚子。”
“好罢。”
两样食物皆是双份,一份是观察细致的宋静乐特意为阿言买的。
宋遂远打开放到小白猫面前,低声道:“今日午膳只能用这些。”
阿言歪头:“喵?”
饭呢?
宋遂远对上他的圆眼睛:“康大夫道你长胖了。为了你的小身体着想,日后膳食便与寻常猫食量一致。”
晴天霹雳,阿言立马嗷嗷抗议:“胖就胖,猫猫乐意!让猫吃饭!!”
宋遂远使调羹盛起一勺莲羹,丝毫不为所动:“荷花糕有六块,其实三块就足够,骤然缩减食量不大好,我们循序渐进,今日你可以吃六块。”
“嗷!”
暴脾气的阿言飞起小爪子,一巴掌落在宋遂远脸上。
方才对两幼童,阿言下手利落见血,这时猫气到浑身毛炸起,也只是用柔软的小肉垫按住宋遂远的侧脸。
脸侧软和的触感,与少年恼羞成怒飙的脏话形成鲜明对比,宋遂远心口像被挠了一下,喉咙紧了一瞬,握着调羹低低笑了一下。
阿言前所未有地生气:“宋遂远真讨厌!!猫不要跟着你玩了!……嗷嗷嗷……”
小家伙习得的脏话不少。
宋遂远取一块荷花糕堵住他的小嘴巴,捏着他的耳朵道:“阿言,想要吃更多美食,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变成人。”
“嗷……”阿言卡壳一瞬,吐掉荷花糕,狐疑盯着他继续暴躁,“猫猫才不会变人!”
“话本中的精怪起初都能听懂人话,忽有一日化人。”宋遂远细细打量着小白猫,鼓励道,“阿言已经可以听懂人言,努力修炼,假以时日定能成人,皆是想吃多少都可。”
小阿言符合精怪的所有征象。
他仍不知阿言是否能变成人,但顺嘴一提,不设防的小白猫或许会露馅。
阿言自从前几日,觉得宋遂远能听懂自己说话时,对他十分警惕,连“本世子”的自称都不在心底闪过。
听到宋遂远说变人,猫的脑袋瓜子疯狂转动:“你才变人!阿言可是宿山神猫,变什么人!”
宿山神猫?
宋遂远暗自记下这个陌生的称谓,将小白猫提回另一碗莲子羹前,摸了下圆脑袋继续道:“用膳,吃饱饭才有力气修炼。”
谨慎的阿言也不骂人了,抱起一只荷花糕大口啃着,圆瞳巧黠地转动。
哼,猫可以偷偷吃!
午时宋遂远只让人做了几道青菜,全是阿言不喜欢的。小白猫努力攻破宋遂远的严防死守,窜上桌,一脸菜色地嗷了一声,甩着尾巴跑出门了。
宋遂远只往他离去的方向投去一眼。不得头绪,先控制一番他的食量再说。
阿言离开,他招来随行的护卫。
“方才康宅是否有人离去。”
“未有人离去,不过西侧飞出一只鸟雀,瞧着是信雀。”
宋遂远稍顿:“派人在他宅子外守着,再有信雀,无论来去,将信截下来。”
……
另一头,阿言甫一跑出门,想起什么,转身从窗户调回了寝室,叼了一样物什后目标分明地直奔府衙东边一个屋子。
这家屋子是供给府中所有人衣物的地方,衣饰成山,拿走一件完全看不出来,猫这几日在府中乱窜时找到的。
看管的仆人正在院中树荫下乘凉,阿言在他身后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
原地变成了云休。
他爱美,衣物不用挑,从为宋遂远准备的薄衫随手扯走一件,一定是最好看的。
云休三两下穿上衣服,夏季衣短,除了长袖有些拖沓,倒也算合身。他抛了抛从床上叼来的钱袋子,脚尖轻点翻墙出府。
酒肆,本世子来啦!
今日西街一行,一来一回相当于两趟,云休记住了路线,一息都未耽搁,到了那家鱼虾做的很好吃的余侠酒肆。
初过饭点,酒肆食客刚走了大半,云休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少年音张扬:“将特色菜全上一份,再来两坛好酒。”
伙计眉开眼笑:“得嘞,您坐您坐,稍等片刻。”
云休落座,放松时做猫的习惯露出来,双手揣起来乖巧地垫放在桌上。
他扫了两眼酒肆布局,视线转向窗外,日头正中仍有不少人,他便盯着路过的人瞧,偶有一阵风,能稍微消点暑气。
他皱了下鼻子,哼,宋遂远坏家伙,若不是他,猫此刻就在府中凉快地吃鱼,何至于这般热。
白皙光洁的漂亮脸蛋,比阳光尚要耀眼,在他不自觉发呆中,吸引了许多目光。
做菜耗时,云休等了好些会儿,眼皮渐渐落下几毫。
顿然,他动了动耳朵,猛地转过头。
只见有人拉开他对面的椅子自如落座,面容熟悉无比,上午才见过。
云休:“?”
“许久未见。”康离温和道,“云休。”
云休:“!”
他要说的话全写在了脸上,康离轻声解释道:“你幼时变成云休那年,我也在雁回城。这么多年过去,你的模样仍和那时一样。”
云休圆眼睛瞪起来,他怎么不记得小叔叔也在,难怪小叔叔这么快认出自己,云休自小到大都是一样的好看!
他对康离有莫名的亲近感,闻言舔了下唇唤道:“……噢,小叔叔。”顿了下,惊讶,“那你也认得阿言!”
康离颔首,面上带着长辈的宽和:“认得,手腕伸上来。”
一见面先把脉,云休熟悉这个流程。
爹爹如此,小叔叔和爹爹一模一样。
他转了转圆眼珠,缓缓伸出手腕,依赖道:“小叔叔,你近来与爹爹通信了没有?他有没有说……父亲是否还在生气。”
康离未接话,凝神于指腹。
寸脉上鱼际,下垂尺泽,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左脉沉实。
云休尚在卖乖,觉得今日这脉象把的时间有些长了,摸了摸鼻子道:“小叔叔,我许久未练功了。”
所以若摸出小毛病也正常……吧。
康离收回手:“暂时别练了。”
云休以为小叔叔宠自己,弯眼笑了下,天真道:“对吧,我也能吃很多东西!”
“多吃些。”康离赞同,叫来伙计再点了一桌子菜,看向一无所知的小家伙,意味深长地问道,“为何出来了,宋遂远不让你吃饭?”
“对!他说我长胖了,让我按着寻常猫的食量吃,大坏蛋!”云休控诉。
康离抬了点眼皮,听得眉头紧缩。
再不多吃些,那个小的要将云休拖累垮。
云休平日里便是饕餮饮食,但今日菜品摆上来后,阵仗连他都吃了一惊,左右的桌子被并过来放置盘子才将将够用。
伙计开了两坛酒,云休欢喜若狂,手一挥,过长的袖子带风:“小叔叔,我请你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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