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路易下的命令,一旁的负责人连忙关上扩音器,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老板,放置培养罐的实验区需要有博士的特别授权才能进入。另外,001已经那么多年没有注射药物了,罐内供氧气泡的浓度可能达不到所需指标……”
“那就继续给他注射,”路易重新戴上白手套,“至于实验室的权限,替我转告姑母,我要拿到她的虹膜和指纹数据,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懂了老板的话中话,负责人顿时背后一凉。
老板的意思,是如果博士不同意放行,就要砍掉她的手指,挖走她的眼球,带去通过实验室扫描仪的检测。
老板离开后,几名工作人员再次走进实验室,他们解开铐在001身上的束缚,准备带着他转移阵地。
躺在运输床上,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推出纯白色的房间,应晚用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白色实验服,努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他并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路易对自己无可奈何。
因为只有真正无能的人,才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旁人身上,利用这样的手段发泄自己的愤怒。
不像老于,每次都把所有事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承担,情愿认为是自己造成了一切,也从不迁怒于他人。
应晚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那个人的影子。
从老白的枪口下死里逃生,又能重新回到于白青的身边,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可是,除了老白还有斯皮尔,除了斯皮尔还有远山,除了远山,还有那个亲手杀死他的双亲,又将藏在洗衣机里的他抱走,扔到儿童福利院参加死亡游戏的无眼男人。
想要他死的人千千万,却唯独只有一个,即使知道自己对他永远都有所保留,仍旧拼了性命也想要护自己周全。
于白青,他在路边捡来的便宜哥哥。
就是这么一个人,让他在永无宁日的一生中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庆幸的是,他只在于白青睡着的时候悄悄说喜欢他,爱他,偷偷在心里想着要和他一辈子。
否则要是等那一天真的来临,像于白青这样的人,恐怕会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自己,从今往后都不会好了。
而他想让老男人这辈子都好好的。
他可以走得毫无留恋,却不想让于白青在煎熬中度过余生。
运输床转过过道拐角,应晚艰难地半睁开眼,看到路易正从走廊尽头朝着实验室的方向大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穿西装的黑衣保镖。
从运输床前擦身而过,路易的视线掠过自己的脸,眼底沉淀着一层浓浓的阴翳。
“老板,航班坠毁的消息好像是假的,”
在一片模糊不清的意识中,他隐约听到跟在路易身后的黑衣人低声开口,“飞机好像被第一警区的人马给拦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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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白青醒来的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床边,光线很好。
四面墙壁全盖着用绿漆涂成的墙纸,他抬起半阖的眼皮,总觉得这里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目光缓缓落上挂在墙壁上的画像,他想起来了,这是度柬尔皇家军区的那家医院,小孩之前曾在这里住过一晚院。
也同样是在这里,他第一次在情不自禁中和小孩接了吻。
小孩……
从床前倏地起身,插在手背的针头从静脉内脱落了一半,鲜血开始沿着输液管往回流。
正准备拔掉手上的针头翻身下床,于白青感到手臂部位传来了一阵钝痛。
剧烈的眩晕感袭上心头,他的胸口隐隐有些反胃。缓缓垂下眼,才发现自己没穿上衣,左手臂到胸口的位置紧紧绑着一圈绷带。
由于他刚才起身的幅度太大,包裹着绷带的伤口好像有些撕裂,绷带的表面渐渐浸出了丝丝缕缕的红。
在床前默然地坐了半晌,于白青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
迷雾重重的帕班村,烧毁的山神庙,还有射入自己手臂的那一枚子弹。
听到病房内传来响动声,一名护士推开房门,用新泰语问了他几句什么。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好像有些开裂,护士匆匆忙忙离开了病房,像是准备去找医生过来。
很快,护士便带着一名医生返回了房间。跟随医护人员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名胸前别着IFOR部队徽章的青年,和一位气质稳重文雅,看起来三四十岁左右学者模样的男人。
两人在沙发前找了个位置坐下,耐心地等待着医生为于白青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等医生离开病房,从外面合上了房间,青年从沙发前站起身,朝着于白青敬了个下属见到上司的军礼:“于先生,我是IFOR0023-AS南亚特别执行任务部队的助理指挥官,叫我怀特就好。”
“这位是总部派来与于先生面谈的资深心理学家徐怀知徐博士。”紧接着,怀特对于白青介绍起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我和徐博士今天前来,是应繁市警方和国际刑警总部的共同邀请,来和于先生一同跟进一下新泰这边发生的这起跨国失踪绑架案。”
介绍完两人的来历,怀特马上和于白青汇报了一下目前整个案件的进展情况。
在帕班村的半山腰找到于白青后,发现他身上的伤势严重,他们第一时间将他用专机运回了军区医院,进行紧急输血和取弹手术。
次日,根据最新收集到的线索,第一警区加上诗查雅手下的部队通力配合,在航行半途中对运载着八名青少年的直升飞机进行了拦截,并成功对八人进行了救援,目前已经将这些人全部安全转移并收治入院了。
根据八人的身份信息进行了一系列跨国排查,他们发现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都是于前不久在本国境内失踪,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帕班村。
警方将在这些人的情况好转后对他们进行一对一问询,预计能够从他们口中获得不少有用的线索。
在调查的过程中,繁市警方发现,他们此次主要寻找的失踪对象——繁市第一中学的高三学生龙思图,似乎并没有在这批人里。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以为龙思图已经遭遇不测,准备向国内总区通报的时候,龙思图居然独自一人衣衫褴褛地出现在了度柬尔的一个警局门口,向警方求救。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逃出村庄,回到首府的,龙思图自己也一直绝口不提。他只是告诉警方,作为这起案件非常重要的人证,他会向警方提供一切线索,配合警方的所有调查。
“这名少年在录口供的过程中也提到了你。”
怀特对坐在病床前的于白青善意地一笑,“他告诉我们,他最感谢的人就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他早就已经死了。”
半小时时间听完了怀特的这番长篇大论,于白青发现了非常奇怪的一点。
无论是国际刑警、新泰第一警区、繁市警方还是龙思图,完全没有任何人口中提到应晚这个名字。
仿佛在这件事以后,他就彻底人间蒸发了。
至于龙思图是如何回到的度柬尔,他心里其实大概有数。
那个驾驶着直升飞机,带着龙思图撤退的男人应该也是应晚的人。他一定在路上教了龙思图很多应对警方问询的话术,龙思图才没有向警方透露半点和应晚有关的信息。
在床边默不作声地沉思了半晌,于白青开口问道:“我昏迷了几天?”
这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徐博士终于开了口:“到你醒过来为止,已经三天零十七个小时了。”
“于先生,这也是我接受总部委托,专门前往新泰来和你见面的原因。”他紧接着说道,“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您之所以会昏迷这么长时间,并不只是因为枪击伤导致,背后应该还有更加深层次的原因,比如说精神或者心理方面的问题。”
听到徐博士和于白青开始进行交流,怀特知道他们需要一个比较私密的沟通环境,于是和两人礼貌地点头道了别,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于白青和徐怀知两个人。
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密封的文件夹,徐怀知缓缓靠回沙发后背,用略带敬重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男人:“IFOR在南美的头号指挥官,‘珀堪斯行动’中的第一功臣,我早就对于队长久仰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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