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后头排队的百姓受不了这气味,守城的士兵也受不了,捂着鼻子,都不愿往他们这边看。
待晨曦升起,城门打开,守城的士兵不耐烦地驱赶道:“快走快走,臭死了。”
待出了城,穿过流民营来到郊外,就见一高一矮两位身穿灰色短打,脸色脏污的汉子推着车,离开运送夜香的车队,朝河边奔去。
一到河边,矮个的那位便趴了下来,吐了个天翻地覆。
高个的那位帮他拍着背,心疼地道:“羽哥儿,为难你了。”
这两人正是安四和季羽,担心会被辛知县和大房的人跟踪盘查,便乔装一番混入运送夜香的队伍中,顺利地出了城。
等吐干净了,季羽又连忙洗手,边洗边道:“前日在公堂上那尸臭,我当时差点就吐了,而今日又闻了这夜香……真是……”
抱怨了几句,又怕四哥会以为他矫情,便连忙道:“无妨,吐出来就好了。”
安四心疼得不行,将推车上的一个灰桶扔下去,又将季羽抱上了车:“羽哥儿,我推着你走。”
季羽摆了摆手:“四哥,我没事,我能自己走。”
可才下车走了几步,大腿内侧又火辣辣地痛。
见他龇牙咧嘴的,安四连忙将他按在推车上坐下:“又痛了吧?”
安四后悔了,不该带羽哥儿来的。前夜看到羽哥儿的大腿,他的心都快碎了。
为了他,羽哥儿一个哥儿竟骑着马百里奔袭,白嫩的大腿磨得血淋淋的,也不知那一路羽哥儿是如何熬过来的?
见安四一脸的愧疚,季羽不再推脱,乖乖坐着。
他再推脱,四哥只怕会更内疚。
“四哥,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个镇子,我们去看看那里有没有赶马的。若是有,就租辆马车,你也不用这么累。”
“不累。”安四脸上带着笑,推着车走得飞快:“羽哥儿,饿吗?”
“不饿。”季羽连忙摆手,他才吐过,此刻还恶心着呢!岂会饿?
“四哥,你的伤还痛吗?”
“不痛了。”安四笑了笑。
抹了两日的药,好多了。何况,他一个汉子,这点伤算什么?
又见羽哥儿紧张地四处张望,安四安慰道:“羽哥儿,莫要紧张,他们此时不会动手的。”
季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是,这里才离开青城,不仅人来人往,地形还一览无余,辛知县的人就算要动手,也会选一处僻静之地。
季羽暂时放下心来,边和安四说着闲话,边悠闲地看着官道两旁的风景。
此时已入冬,实在没什么可欣赏的,可季羽觉得哪里哪里都好看。
只要和四哥在一起,灰色阴沉的天也是蓝的,冷飕飕的风也是暖的,就连光秃秃的树木、尘土飞扬的官道都别有一番风味。
第七十四章 以身诱敌2
“四哥,你知道吗?”季羽靠着桶面对安四坐着,笑眯眯地道:“有个地方,那里有个风俗,刚成婚的夫夫要去度蜜月的。”
安四微微皱着眉头,问道:“何为度蜜月?”
“蜜月就是刚成婚的头一个月。而在蜜月期间新婚夫夫携手外出游玩,这便是度蜜月……”季羽将他那个世界的生活习俗挑了一些能说的,说了个眉飞色舞。
安四静静地听着。
这些习俗他从未听过,可从羽哥儿嘴里说出来,他并不觉得诧异,甚至还深信不已。
羽哥儿若是知道的东西不多,又岂能写得出那么好的话本?
时间就在季羽叽叽喳喳的说话中很快过去,他们终于到达季羽所说的那个镇子。
只是可惜,这里并没有赶马的。
不止没赶马的,街上连人都没几个。
如今天气越发冷了,大家都想待在屋里,谁愿意外出吹西北风?
夫夫俩找了好一会儿才买到几个冷包子。
待出了镇子,又走了约摸三五里路,见官道不远处有个小小的土地庙,安四回头看了一眼,见无人,便推着车下了官道,躲在土地庙后面歇息。
这里有大树,有土地庙的小房子遮挡,风小。
安四挨着季羽坐着,打开水囊地给他,又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沉声道:“羽哥儿,冷吗?”
季羽接过水囊,摇头笑了笑,张嘴便是甜言蜜语:“不冷。跟四哥在一起,再冷心也是热的。”
安四忍不住会心一笑,抬手摸着他抹了锅底灰的脸,眼中满是温柔:“羽哥儿,等这事完了,我定要带你度一个像样的蜜月。”
而不是穿着脏兮兮的短打,坐着推车,在这冷飕飕的冬日里吹西北风。
季羽心中顿时欣喜不已。
四哥看着一副老顽固的模样,未曾想接受新事物竟这般快?
他回握着安四的手,笑眯眯地道:“好,四哥,待明年春暖花开,那时度蜜月最好不过。”
又抱着安四的腰,问道:“四哥,累吗?”
安四摇了摇头:“不累。我记得有回打了头野猪,至少两百来斤,我从深山里抗到桃花村,不止走了十几里,那还是山路呢!”
季羽:“……”
怎么拿他和野猪比啊?
夫夫俩紧紧抱着,直到肚子咕噜噜直叫,季羽才松开手,探头看了眼官道,又拿出包子分了两个给安四,小小声地道:“四哥,他们为何还未来?是不是没有发现我们?”
安四接过包子,沉思片刻,又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他们说要偷偷地不为人知地去桂平,却在家里吵吵闹闹争执了许久。
守在他家院子外面的那些人只要不聋,只要不太蠢,必定知道了。
他们虽然乔装了一番,可早上从院子后门出来时,他明明看到守在外面的人探头看了一眼。若是这样还未发觉他们的意图,那这样的对手也谋划不出之前的栽赃陷害、案来。
“羽哥儿,等着吧!他们要动手必定会等出了青城界内再行动。”
季羽点了点头,咬了口冰冷的包子:“有道理。”
片刻后,他又探头看了眼官道,只见寂静无声,前方既没人来,后面也没人去:“四哥,你说庄先生家的马车为何还未来?庄姑娘不是说一大早就要出发吗?”
他们走路,庄先生坐马车,按理应该到了啊!
不会是出事了吧?城外那么多流民,不会是拦着马车不放吧?
又或者……他突然心口一紧:“四哥,你说辛知县和大房的人会不会打庄先生的主意?”
庄先生在公堂上为四哥小五说话,蒋校尉给知县的信也是魏主薄写的,辛知县和大房必定怀恨在心,会不会趁庄家去淮山的路上将人……
安四面色变得凝重:“难说。虽说以庄先生在青城名望,以及他们家的那些亲戚,辛知县和大房不至于如此大胆。但狗急了还会跳墙,为了自保,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季羽连忙跳下车:“四哥,那我们快回头去找吧!万一庄先生他们……”
安四放下包子,点头道:“好!”
未曾想,他们才走上官道往回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见来时路“哒哒”地过来一辆马车。
而那车夫,季羽熟得不能再熟,心下顿时一喜,连忙跳下车朝马车跑去,喊道:“庄姑娘。”
马车停下,帘子掀开,露出庄姑娘面若桃花的脸:“羽哥儿?”
季羽那颗高悬的心顿时落了地。
是他想多了,庄姑娘平安无事。
庄姑娘跳下车,拉着季羽的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为何又作这副汉子的打扮?”
季羽挤出笑容笑了笑。
他们去淮山县可不是去度蜜月游玩的,而是有任务的。不稍微装扮一下,辛知县那般心思缜密的人只怕不会中计。
他们俩挨在一起亲热、地说着话,安四则对车里的庄先生拱手道:“学生见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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