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年他下地去割麦子时,阿喜用丝巾为他裹住手,告诉他这样就不会被毛刺扎住手。
那时只觉阿喜体贴心细,让他心暖,殊不知他是用自己惨痛遭遇中得出的经验来体贴的他。
现在想来,却是心痛。
弹琴作曲的手,一夕之间用作割麦下地,个中滋味,又怎么会不让人心痛。
他现在只恨,恨把阿喜拐卖的人!
“表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好好给伯父求求情,我才不要嫁给那个穷酸书生。你是没有瞧见,那书生灰头土脸,穷乡僻壤的书生,不知究竟是如何攀附上伯父的,只怕伯父听了他的花言巧语,做了糊涂的决定。”
“蓼染,忌言,这话要让爹爹听到了可得发脾气。”
两道少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唤回了杨晔的思绪。
杨晔回头便瞧见两名女子在随行丫头的陪同下进了间茶室,恰巧茶室的窗户对着他所在的走廊。
杨晔微微侧身,站到了窗子旁,睨了茶室一眼,一人是昨日见过的孙蓼染,同她一道的是个十分丰腴的少女,从方才的言谈中,不难猜出那女孩子就是让李橙多番躲避的宋妙,宋一煜的亲妹妹。
宋妙体态圆滑,打扮的却很是鲜亮,虽然在孙蓼染的衬托下是越发的不起眼,但兴许是家世比孙蓼染高出许多,神色和语气都颇为傲气。
“表姐,伯父给你挑选了上好的夫君郎,家财万贯,又是个翩翩佳公子,与表姐又是自小相识的情分,你自然是不会懂得我为自己婚事命运的担忧了。”
宋妙被这话捧的有些飘飘然:“李橙哥哥只一个,我又能帮你什么。”
杨晔伸了伸眼皮,有被那声娇滴滴的李橙哥哥给惊到,也是可怜了李橙那么个风姿玉树的公子。
他懒得听墙角,正欲要走时,宋妙忽然又道:“你也别担心,爹爹不是说了他此次会试中了前三甲才答应婚事嘛,到时候让他考不上不就得了。”
闻言,杨晔忽然顿住脚步,眉毛一挑,这姑娘虽然看起来不讨喜,想法倒是跟她不谋而合了。
“考试的事情如何是我们做的了主的。”
“谁让你从考试上下手了,还得从人下手。”
孙蓼染看着宋妙:“还请表姐指点。”
“他不是李橙哥哥的好友吗,到时候在考试前一日同邀一起吃顿饭,你给敬杯茶,他还有不喝的道理,到时候考试时让他奔走于茅厕,我瞧他还能进得了前三甲。”
杨晔碰了碰自己的鼻尖,徐步往回走,这些小姑娘个个瞧着人畜无害,没想到花花肠子还不少,心思实在多的让人胆寒,高门子弟,果然都不是池中之物啊。
“杨兄,你在这儿呢,找了你一圈也不见人。”
杨晔撞见出来的温寒,道:“你这是饮酒了?一张脸跟猴子屁股一样。”
温寒敛起衣袖挡着自己的脸:“杨兄可别笑话我了,咱们回去吧。”
……
会试的时间同乡试差不多,也是三场考试,从九日进考场,一场三天,考试由礼部举行,接下来的几天三人都没在出去闲逛,温习时三人便各自交换一下时下政治的见解,多数时间还是在休息,放松,这次温寒的状态看起来不错,兴许是有了上次乡试的经验,整个人都放宽心了许多。
日子倒是过的也快,眨眼便快到了会试的日子,考试的前一天,果不其然李橙一脸不高兴的来与杨晔道,宋一煜要两人去参宴。
杨晔二话没说便答应了,李橙原担心杨晔不会去,且不说明日就要考试了,现下还要去见些心烦的人,换谁恐怕都不会乐意,但见到杨晔没有多做推拒,他的心情倒是好了些。
先前给阿喜写了信,七八日过去了还没有收到回信,再快的车马这么短的时间也送不来信,但明日入了考场后就更瞧不见他的回信了,于是他又写了封信给家里捎去,信写好后才和李橙一道去赴宴。
临行前,杨晔在屋里换了件比来那日还不起眼的暗色衣衫,正在系腰带,李橙走了进来:“诶,你可还有跟这套差不多的衣裳?”
杨晔笑道:“你不穿丝绸不怕硌着你那玉质般的肌肤了?”
“你都穿得我怎生穿不得,我可不想风流倜傥给那宋妙看,到时候更加痴迷于我,那我如何脱身。”
昔时杨晔觉着李橙多番嫌一名女子,总觉着有些不妥,那日见了宋妙以后,方知李橙的苦衷,外表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此女子心思重,再者,李橙本来便爱美人,如何容得下宋妙。
“这样的衣裳也只此一套了,若是你想穿,我脱给你便是了,待会儿我再穿来那日的。”
李橙点了点食指:“可真有你的。”
两人换好衣服便出发了,杨晔比李橙高些,李橙穿着杨晔的衣服有些大,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如今简朴装束,倒是真没有往日那般光彩照人了。
宴会时宋一煜也来了,几人刚入座,李橙便被宋秒给缠了去。
杨晔惯旧表现出一副唯唯诺诺的神情,宋一煜还是那般言语刺人。
“听说杨家是做糕点生意的,瞧着杨解元可一点也不像是个生意人。”
杨晔轻声道:“家中的生意皆是大哥在做主,我向来少有过问。”
宋一煜冷笑了一声:“一贯读书可不行,到时候读成了个书呆子,连衣食起居都得人照料,我表妹可吃不得那份苦。”
此时孙蓼染倒了杯茶,突然道:“表哥这般说倒是说的小染不贤良了。”
转而她起身把茶端给了杨晔:“杨解元可别见怪。”
杨晔扫了拿茶水一眼,状似受宠若惊:“多谢孙小姐。”
他端起茶杯,衣袖一掩,仰起脖子一口喝干了茶,随后迅速悄然吐到了袖子上,放杯子时轻轻捏起来浮在杯子上的茶屑藏在了手心。
宋一煜道:“你这是没喝过茶驴饮呢,真是惹人发笑。”
杨晔低着头:“宋公子见笑了。”
看茶杯见了底,孙蓼染心中顿时宽松的很,便也懒得装好脸色了,不过半刻钟就道:“表哥,小染累了,这夜里还是得早些回去。”
宋一煜瞧了一眼正在给李橙夹菜的宋妙,人正在兴头上,他道:“再坐会儿也无妨,到时候表哥送你回府。”
孙蓼染却不干了:“表哥!我身子不适,想早些回家休息了。”
宋一煜放下筷子:“那成吧,妙妙,咱们今日就先回去吧。”
李橙闻言如释重负,立马整衣站起:“既然表哥都这么说了,那我跟杨晔就先回去了。”
话毕,没等人再发话,拉起杨晔便走。
宋妙拖着肥胖的身体站起身,瞧着李橙已经一溜烟儿跑到了街上,气闷的直跺脚:“孙蓼染,你什么意思!”
孙蓼染委屈巴巴的看向宋一煜:“表哥~”
宋一煜当和事佬:“好了,妙妙,今日时辰确实也不早了。”
“好不容易见到李橙哥哥,同他还不曾说两刻钟的话人便走了,大哥还帮着蓼染说话,她倒是好,事情办好了,便不顾别人好坏了。”
孙蓼染努了努嘴,委屈巴巴道:“我只是不想见着那书生逆来顺受的模样,吃顿饭连头都没抬过两次。再说现在时候本就不早了,李橙表哥明日要会试,若是影响了他明日考试,可非得不偿失嘛。”
提及到李橙,宋妙的脸色才好看些,可到底是不满孙蓼染早早结束了宴会,气鼓鼓的扭身先下楼去了,宋一煜连忙追了上去。
被抛下的孙蓼染气的直跺脚,低声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自己照照镜子,李橙会喜欢你吗,热着脸贴上去,也看不到人有多厌烦。”
出了酒楼,李橙舒畅的喘着气:“走,快些回去,我要好好洗漱一番。”
杨晔道:“你先回去,我要去一趟医馆拿点安神药,到时候去考试我怕夜里睡不着精神不好。”
“得,你早去早回,我便不陪你去了,宋秒蹭我一身脂粉味,难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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