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福禧斋打烊以后小六送了七个上好的礼盒过来,杨晔和阿喜留在铺子里住,就是准备晚上给包装糕点。
铺子里还剩些些零碎的糕点,像是来时不小心撞碎的,时间久了没有卖出去的,杨晔装了些拿给小六,先前宣传的事情办的不错,全当是酬谢了。
小六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能得这些碎糕点已经欢喜的很了,直呼跟杨晔办事儿好,让杨晔以后还有这类差事儿尽管找他。
黄昏余晖撒了半条青石板街,余光不带热度,小街巷里妇人长声短声的呼喊着孩子回家吃饭,阿喜在门口扫地,直起腰板温黄的晚霞给少年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颜色,杨晔心下一动,他上前从身后抱住少年。
“干、干嘛,街上有人呢!”
杨晔置若罔闻:“小朋友,晚上想吃什么?”
阿喜想了想,道:“上次的羊肉粉倒是很好吃,不、不过今儿不想下馆子,不如吃、吃饺子吧。”
杨晔眉毛一扬,家里开了铺子以后他都有些时候没有亲自下厨做点好吃的了,阿喜一提,他倒是觉得很合乎心意:“好,那咱们一起出去买点肉和料。”
“嗯!”阿喜眼睛一弯。
两人先去肉市买了二两五花肉和一些韭菜,又买了葱姜蒜,回头去米面铺子里买面粉,他们平时做糕点都在这家铺子拿的,算是老主顾了,这回去买少量的精面老板也用十分优惠的价格拿给他们。
回到铺子里,杨晔和面碾皮儿,阿喜则负责洗菜切料剁馅儿,县城里小屋子不如乡下的宽敞,几个调头就得撞在一起,准备好面皮和馅儿后,两人把东西搬去了院子里。
挨着坐在桌前一同往面皮儿里塞馅儿,浑圆的饺子一个个摆在筲箕里,自家包的饺子舍得放馅儿,不像馆子里的一丁点儿馅儿,个个饱满,十分好瞧喜人。
像包饺子这种欢喜的家庭型活动,杨晔以前从来没参加过,曾今过年的时候邻居觉得他年纪小一个人过年怪可怜的,除夕夜总是会送些过来,后来父母出事,邻居便再也没送过了。
他正在出神,指尖忽然一暖,他的指甲盖被按着,灵巧的手指把他的手操控着:“要、要像这样捏紧一点,再往两边聚拢按一下,煮的时候才、才不会散开。”
阿喜头发上有皂角的味道,很是清新,凑上前去教杨晔包饺子,脑袋就在杨晔的下巴上,他半天没听见答话,复又问道:“知、知道了吗?”
杨晔还是没答话,阿喜转过头去,只见书生眼神深深,忽然收紧了胳膊把他抱到了腿上。
阿喜吓了一跳,他睫毛颤了颤:“干嘛!不好好包饺子。”
杨晔搂着人,在小朋友的脸上亲了一口:“你教我,我就会了。”
阿喜手上有面粉,怕把衣服弄脏了,只得用手肘推人:“别闹了。”
“你亲我一下我就放开。”
“才、才不要。”
两人闹腾了好一会儿,杨晔站起身时一身面粉,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阵阵刺痛,八成是秃噜皮了,没想到温顺的小兔子也有獠牙,而且还很厉害:“你还真下得了嘴,现在破相了怎么办?”
阿喜气鼓鼓道:“谁、谁让你不正经的。”
话毕端着装了饺子的筲箕扭身进了小厨房,余下杨晔一人在院子里龇牙咧嘴。
这阵子都在围着铺子的事情打转,不知不觉竟到了放榜的日子。
放榜当天那叫一个热闹,极早便有人在红榜张贴的地方蹲着,就为了一眼瞧见红榜,这些多是公子家的小厮,或者是收了银钱前来看榜的小二,晚些时候书生极其家属一窝蜂涌过去,脚踩着脚,挤来挤去,就是衙役训斥也不管用,索性没人管。
当然也有些考生不敢去看红榜,生怕结果不是自己能接受的,就等着别人传消息过来。
其实杨晔也不想去人挤人,若是中了的话自会有人官府的人来报喜,但阿喜却没有他沉得住气,一大早就拉着他赶过去,虽然起的也是极早,但到了现场显然也是去晚了,杨晔怕别人踩着阿喜,护着他往边缘走:“不急,前面的看完了就走了。”
阿喜垫着脚跳了两下,看着一堆脑袋,很是泄气自己怎么是个小矮个儿。
杨晔忍不住笑道:“你就这么想知道结果?”
“辛苦了那么些日子,自、自然是想的。”
“那我要是没考中当如何?”
阿喜顿了顿道:“我、我不是在乎你的功名利禄。”
“快、快让开些!”人群忽然一阵骚乱,杨晔连忙把阿喜搂到自己身前,眼见着人群让开一条道,两个男子半搀半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出来。
“郑童生考了大半辈子院试,这回总算是中了个秀才,天大的喜事儿啊,可别就是高兴过头了,身上出了毛病。”
几十年执着于一件事儿,一朝美梦成真,着实让人难以自持。
老童生被送走了以后,人群又恢复如初,显然是对这种事儿已经见怪不怪。
“杨先生!杨先生!”
阿喜听见呼喊声,从杨晔的怀里探出脑袋,扭头望着人群,只见小六又跳又挥手的从里头往外挤,等人出来时已是满头大汗,杨晔瞧他手里还提着个铜锣。
“你这是……”
杨晔的话还没问完,小六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喊了一声:“杨、杨先生,第、第二名啊!”
阿喜杏眸载光:“第、第二?”
小六十分肯定的重重点头:“红榜上写着,杨晔,第二!”
杨晔也露出了笑容:“像个猴儿一样窜出来,就特地来凑热闹?”
小六聚了聚手中的铜锣:“今儿我不当值,特地早早来看榜,在官府前给中了秀才的考生报喜,能讨些喜钱呢!”
杨晔笑道:“就属你机灵,你识的字?”
“先生可小瞧了我,早些年我守在学堂门外听过夫子讲课,红榜上的字还是认得的,就是家里穷苦,不然也送我去读书了。”
阿喜扯了扯杨晔的衣角:“别、别光顾着说了,还、还不给赏钱。”
小六闻言赶忙摆手:“我不是要收先生的赏钱的,只是想给您报声喜。”
杨晔还是从身上掏出了一串钱抛给小六:“图个喜气,再说我夫郎都发话了,岂有不给的道理,你快去报喜吧,待会儿官府的人出发了。”
小六捧着一串铜钱,沉甸甸的得有几十枚,嘴都要裂到耳根子了,若是人人都能像杨晔这么大方,那今儿报喜恐怕都能赚足一个月的工钱,他连连恭喜了杨晔几声,道谢之后提着铜锣疯跑。
跑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倒了回来:“先生可认识温寒?我那些小二朋友都没打听到他在哪个客栈。”
杨晔眉心一紧:“他是什么成绩?”
“他是案首,就在先生前面一个。”
杨晔展颜一笑:“他住在村里,没在县城,要是赶来也很晚了。”
“那可有些可惜了。”
小六跑走后,杨晔对阿喜道:“温寒要是知道自己是院试案首,现下成了小三元,定然很高兴。”
不负所托,自然是大喜事儿,他果然没有看错温寒。
阿喜任凭杨晔拉着,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下去过:“阿晔眼光好,咱们也、也快些回去把好消息告诉大哥他们吧。”
秀才也分为三个等级,成绩最好的一类称为廪生,公家会按月发放粮食,第二类是增生,没有粮食供给,至于第三类就是最末等的附生了,其中前两者都是有名额限制的。
往后考生报名考试杨晔便有资格作保,也能被请茶送礼了,这可是许多人求不来的荣誉。
像那昏倒的老童生,考了大半辈子才算是考中,杨晔十九的年纪考中已经很不错了,虽比不得那些十一二岁就中秀才的小天才,但毕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而且这样的小天才一般都是家世背景强劲,从小就跟着父母一辈耳濡目染的,哪里是一些乡野小县城的书生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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