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窗户落下还原的刹那,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狠狠砸在两边墙上。
施老夫人的面容由远及近。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谢行之,似乎对他憔悴的模样颇为满意:“那小子为了救你,可真是下了狠功夫。”
谢行之还没能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紧接着,施老夫人背后就又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
数名保镖踉踉跄跄地进来,面露惊恐。
“老夫人,他……他就要闯过来了。”
这几人身上都有血迹,她拧眉:“废物,这么多人拦不下他一个,还被他伤着了?!”
“这不是我的血,是他的血,谢安珩被我们捅了一刀在腹部,但他……他好像不怕疼,他简直不像个人啊,老夫人……”
保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一脸肝胆俱裂的惊恐神色。
“我不管这是谁的血!”施老夫人头上的小发卡都因为她的愤怒抖动,“你们几个,去把他搬起来,放到我交代好的地方。”
保镖们看了一眼谢行之:“是!”
不消片刻,他便从房间被挪到了别墅后面的峭壁上。
寒风凛冽,唯独谢行之衣衫单薄,可他却顾不上自己冷不冷。
谢行之满心都是保镖身上喷射状的鲜血,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在身后切割绳索,望向施老夫人:“你到底对谢安珩说了什么?”
“我只不过是对他提了几个小要求而已。看来谢先生的说法也不完全正确。”他越狼狈,施老夫人就越高兴,“我叫他在我拟的合同上签了字,还让他只能独自一人过来,否则我就不会留你活口,他全都乖乖听了我的话。”
“任他平日里再怎么威风,只要谢先生在我手里,我提任何要求,那谢安珩都只能摇尾乞怜,求我放了你。”她尖利的声音穿过海风。
谢行之不禁冷笑:“老夫人做事真是不给自己留后路。”
“后路?”施老夫人挑起眉毛,“我一个土埋到脖子的老婆子,需要什么后路?我死前能保住我施家的一切,我这条命就值了。”
“保住施家的一切……”谢行之看着她,“老夫人想要的恐怕不只是一张合同吧?”
施老夫人眼神一利:“谢先生是不是误会我了?我向来遵守承诺,也一心只想保护自己的家产,要个合同有什么不对?”
“可是老夫人真的会相信一纸合同吗?”谢行之无情戳穿她的谎言,“您想要的是任何人都永远无法再向施家伸手。”
果不其然,他看见施老夫人面色微微变了变。
谢行之继续道:“先是夏景辉、再借谢安珩的手击溃满北市所有对施家有觊觎之心的人,最后拉拢支持你们的家族……老夫人好算计。”
施老夫人哼了一声。
“今天就算谢安珩答应你的所有要求,你也不可能放过我,更不可能放过他。”谢行之感觉到背后的绳索倏地松了不少。
“你无非是想把我们一起折在这里而已,又何必做那些假惺惺的表面功夫,签什么合同?”
施老夫人倒是也没生气,她胜券在握,显然心情愉悦:“谢先生说的有道理,但可惜……现在讲这些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那倒未必。”
谢行之话音刚落,别墅后门“砰”地一声巨响。
站在崖边的几人齐齐回头——
——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谢安珩面色冷冽,扫了一眼被绑在椅子上的谢行之,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
“放了他,不然我不保证我手里的人会怎么样。”
施老夫人眼睛瞬间瞪圆:“嘉誉!”
出乎在场除谢行之外所有人的意料,谢安珩并非独自一人,他还挟持了另外一个人。
而被挟持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才跟谢行之说完话的夏嘉誉。
前者一把刀架在他细瘦的脖子前,紧紧将他桎梏在手中,夏嘉誉面露痛苦:“外婆……”
反而是他们口中身负重伤的谢安珩目光中寒意逼人,脚步沉稳,压根看不出有什么受伤的痕迹。
在她身后,谢行之悄然松了一口气,趁没人注意他,继续加大力道切割剩余的绳索,想让手脚脱出。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人?嘉誉原本对你有恩,你却让他恩将仇报!”施老夫人万万也没想到还会出这样的差错,转头怒斥谢行之。
他只能停下手里的动作,刚要回答,谢安珩已经帮他接下了话茬:“事情因你而起,要不是你劫走他,你外孙也不会出事,他有任何差错都只能怪到你头上。”
施老夫人被气得不轻:“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房间,你怎么会跑出来,又怎么会遇上他?”
现在再责怪夏嘉誉也没用,她只能咬牙道:“你有什么条件?”
“放了谢行之。”谢安珩言简意赅。
“你以为我是个傻子?”施老夫人没动,“我施家现如今已经几乎被你们瓜分殆尽,我放了谢行之,就算你现在不伤害嘉誉,后续也绝对不可能再放过我们。”
谢安珩:“我对你的施家没有半点兴趣。”
“我不相信!”施老夫人大手一挥,“金钱、权利,没人能不对这两样东西感兴趣,就算你不想要,谢行之呢?他会不想要吗?”
就在这时,一直没出声的夏嘉誉忽然道:“外婆,谢先生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人,您不要伤害他,这件事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完了。
谢行之在后面连连对他使眼色,但夏嘉誉似乎没看见,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施老夫人勃然大怒:“你竟然跟他们一伙!”
她立即明白这不过是一出拖延时间的戏码,谢安珩根本无意伤害夏嘉誉。
看见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夏嘉誉也不想演了:“外婆,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也不要伤害别人,好不好?谢行之先生向我保证过,只要您收手,所有人都会相安无事。”
“他向你保证,你就相信,外婆说的话你却不相信了?”施老夫人对他的语气还是不同,神色又平和下来,“外婆是怎么教给你的,你难道忘记了吗?我要是现在收手,你外公留下的一切,就都会被这些豺狼吞吃干净。”
夏嘉誉摇头:“不会的,外公留下这些东西也只是想让您过得更好,他想让你往后的日子都能生活在快乐里,而不是继续参与这些争斗。”
“他一向都不喜欢这些,您知道的,不是吗?”
“……”施老夫人眼神闪烁,伸出去的胳膊缓缓收了回来。
谢行之见他说的话起了作用,加快速度割断束缚在手腕的最后一根绳子。
争取到的时间越长越好,他挣脱后就能出其不意寻找机会反制施老夫人。
接下来只要拖着,等警方和其他人找到这里就好。
“他要是看见您现在的样子,他是不会开心的。”夏嘉誉继续好言相劝,“外公离开前说他会依旧陪伴在您身边,只是以您看不见的形式,他现在肯定也在为您担忧啊。”
施老夫人攥着轮椅扶手的五指青筋泛起,似乎在经受剧烈的情绪挣扎。
“收手吧外婆,趁现在还没有任何人受伤。”夏嘉誉也见到施老夫人明显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外婆,我知道您很爱我,也爱我外公,爱他留下来的一切。”
“那您更应该完成他留下的遗愿,不是吗?”
施老夫人没有出声。
“他那么疼爱我,您是知道的。”
“但他还是把家产留给了您,而不是留给我或我的母亲,就是因为他知道您喜欢这些。他更在乎您,想在他生命最后尽他所能让您快乐,用他最大的能力让您远离这些豪门争斗。”
“放手吧,外婆,哪怕只是为了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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