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王妃,连他都捧在心上,怕磕了碎了,旁人更该敬他重他。
薛放离垂了下眼,神色发凉。
长公主府。
今日这场宴会,长公主宴请了不少人,江倦与薛放离来得迟,抵达的时候,客人已经来了大半,府上一片热闹。
才踏出马车,长公主府上的公公就忙不迭迎了上来,行过礼后,他恭敬道:“王爷,长公主遣了奴才在这儿候着您,有要事与您商讨,请您先过去与她一叙。”
江倦看看薛放离,本想晃一晃就走,看来暂时跑不掉了,他就对薛放离说:“王爷你快去快回。”
薛放离问:“你不与本王一起?”
江倦摇摇头,“不想动了,我等你回来。”
薛放离看他几眼,微微颔首,淡声交待道:“若是有人不长眼,惹了你不高兴,不必顾忌什么,只管发落便是。”
“你是本王的王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江倦眨眨眼睛,不知道王爷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个,不过他还是点了下头,“好,我记住了。”
薛放离去见长公主,又有一名小厮上前来,引了江倦往里走,只是没走几步,江倦就被人叫住了。
“弟弟。”
江念轻轻唤了他一声,“倒是巧了,我一下马车,就碰见了你。”
江倦硬着头皮回过头,左看看右看看,还好,只江念一个人,没有倒霉成双,他松了一口气,也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哥哥。”
前几日在承德殿发生的事情,江倦觉得挺尴尬的,所以才会看来看去,但这看在江念眼中,却让他产生了误会。
“侯爷不在。”
江念看着江倦的脸——这几日,他在梦中无数次划花过这一张脸,江念再怨恨再气恼,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弟弟,堪称是绝色。
可他生得再美,又能怎样呢?
江倦一心恋慕安平侯,到现在见了自己,都还在下意识地寻找安平侯的踪影,安平侯永远是他的求之不得。
更何况,日后安平侯会登基,他这个弟弟,实在是错过了太多太多,他与江倦之间,输的那一个,永远不会是自己。
思及此,江念微微一笑,近日来的不忿与怨恨终于被消化,心中也生出了几分隐秘的优越感。
他走近几步,神色热络,再不见上回的怨毒,江念笑吟吟地说:“你是在找侯爷吧?他被驸马唤去了,侯爷说我们的事情也该……”
话音戛然而止,江念好似自知失言一般地与江倦道歉:“我不该与你说这些,毕竟过去你仰慕了侯爷这样久。”
说完,江念不安地看着江倦,他面上担忧不已,实际上,他在好整以暇地欣赏江倦的表情。
过去每一回,若是想激怒江倦,他只要像这样提及安平侯,再佯装不经意地戳几下他的心窝子,他这个弟弟急起来,可也是会咬人的。
咬得最疼的一次,就是把他推入了湖中,但也正是江倦这一推,他获得了一切。
想到这里,江念眼中的笑意加深。
安平侯去见驸马了?
是去给驸马说退婚的事情了吧。
剧情可能发生改变,但按照原文的设定,驸马与长公主本来就不太喜欢江念,他们是主角受重生以来,第一次碰见的对他怀有恶意且无法攻略的角色,江倦同情地看看他,“这样啊。”
同情?
他在同情什么?
江念始终紧盯着江倦,自然也捕捉到了他的这个眼神,他觉得不可思议,更觉得荒谬。
什么时候,连江倦也能同情自己了?
江倦的同情,无端让他感到愤怒,江念也无比讨厌他神色中的怜悯,在他眼中,如果一定要有同情,那也是他施舍给江倦的。
江念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你……”
江倦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只是营业性地安慰了一下,“没事的,侯爷已经进宫请陛下为你们赐了婚。”
江念:“?”
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江念问他:“什么?陛下已经赐了婚?”
江倦:“嗯,你不知道吗?”
江念确实不知道。安平侯倒是与他说过驸马更中意江倦,所以他打算趁驸马与长公主外出,进宫请弘兴帝赐婚,只是后来江念再问起此事,安平侯都语焉不详,江念只当他自有打算。
原来已经赐了婚。
可赐了婚,他怎么没有告诉自己?
江念喃喃道:“我确实不知道。”
江倦“啊”了一声,有点心虚了,“那他可能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是被我提前说了。”
先前江念还因为江倦的同情而感到不满,可现在得知婚事已经定了下来,一切都又变得不再重要了。
陛下既然已经赐了婚,他与安平侯,自此就绑在了一起。
上辈子的执念,这辈子触手可及。
江念粲然一笑,连眼前的江倦,都变得没那么碍眼了,他埋怨道:“侯爷竟将我瞒在鼓里,一个字也没有透露……若非是弟弟告诉了我,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肯告诉我此事。”
江倦不敢说话,他越想越觉得安平侯始终不提赐婚的事情,就是打算给主角受一个惊喜,只好胡乱点点头。
江念心中颇为甜蜜,他还要再说什么,公公传唱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长公主驾到——!”
“离王驾到——!”
长公主?
江念慌忙跪下,一阵环佩作响后,香风袭来,长公主薛扶莺缓步而来,停在了他的面前,江念心中一阵紧张,轻轻攥住了衣袖。
——长公主可是已经知晓了他与侯爷的事情,特意来见他的?
正这样想着,只听薛扶莺道:“抬起头来。”
天家之女,语气再柔和,也自带威势,说话好似在下达什么命令。
江念连忙依言照做,他唇角微翘,挂上了最得体的笑容,只是抬起了头才发现,薛扶莺并未在与他说话,正看着江倦。
江念面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他就了然了。
江倦身为离王妃,不必如他一般行跪拜之礼,但薛扶莺到底是长辈,江倦还是要对她行礼的,可他就站在原地,薛扶莺一眼望去,自然就注意到了江倦。
他连行礼都不会,皇室成员又向来恪守成规,江倦这般,薛扶莺必定对他留不下什么好印象。
这样想着,江念又翘了翘唇角,倏地,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冷到了极致,也无比危险,他只觉得自己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盯上,好似笼罩在一股几近绝望的恐惧之中。
江念僵硬地侧过头。
薛放离垂下眼,似笑非笑地望着江念,他神色懒散,姿态高高在上,好似江念低微如尘埃,根本不值得一提,赏他这么一眼,已是破例。
又是这种眼神。
似乎看穿了他的一切,对他不屑一顾,又嗤之以鼻。
不甘心又在心中升腾,江念攥着衣袖的手加大了力道,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见薛扶莺开了口。
“真是个好孩子,来,与本宫过来。”
薛扶莺仔细端详几眼江倦。少年生得清艳,见了她这个长辈,柔软的唇向上轻弯,整个人都显得乖得不行,更何况他眼神干净,气质也纯粹不已,薛扶莺见了就格外欢喜。
她素来爱与没什么心思的人打交道,拉起江倦的手,薛扶莺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两下,当即就要携着江倦一同入宴,竟是毫不在意他未对自己行礼,也不觉得有任何失礼之处。
江念颇是惊诧,薛扶莺走了两步,眼风一扫,就这么与江念对视了,她眉头一皱,“这是哪家的孩子?行礼时却还东张西望,怎的这般不懂规矩?”
江念慌忙低头,“回长公主……”
薛扶莺却不等他把话说完,拉着江倦就走了,江念只好咬了咬唇,暗自恼怒不已。
这是他头一回被说不懂规矩。
他礼也行了,不过只是一时疏忽而已,反倒是那江倦,从头到尾都没有行过礼,却是好孩子,到了自己身上,便是不懂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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