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保守派和革新派就掐上了,两方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双方都认为对面不可理喻。然而他们争论的重点只在于,应不应该把报纸发行到民间,想来对于发行报纸一事,他们并无意见。
眼见两边争论不休,天和帝只好出来主持大局。在双方各持己见,互相都说服不了对方的情况下,天和帝一般的处理方法都是让所有官员表决。哪方争取到中立派的认可更多,哪方就能取得胜利,今日当然也不例外。
表决结果出来,现场却一片寂静,因为这次的结果竟然是两边人数相同。大伙儿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移到天和帝的身上,看他如何处理。
天和帝没有直接表示赞同哪一方的看法,而是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日朕还是孩童之时,曾跟在文皇帝身边一段时间。文皇帝待下宽和有礼,常对百姓报以怜悯之心,道世间之苦有十,平民百姓便独尝八、九。他在位期间,多次减免赋税,以求百姓们日子能好过一些。他常常对朕说,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有把全天下的老百姓都当做自己的子侄对待,百姓们才会认可你。”
“当然,各位担心的问题我亦知晓,只不过这报纸都已造出,便是朝廷不发行到民间,难道还能拦得住底下人私下传阅?既然结果都一样,何不大大方方发行于市,躲躲藏藏反而惹人笑话。只不过,这里面的内容还需谨慎选择,报纸的版面也可多元化,无需像这教育报前几期一样都是百姓们看不懂的文章,也弄些大家喜闻乐见的东西上去。”
天和帝拍了板,其他人再有意见也没用了。此次战役,由右相一方大获全胜,当场拿下了京报的承办权。
左相心里恨极了外放千里之外还不安分的楚辞,更恼极了将这教育报带回京城的秦御史。可楚辞远在他乡,他鞭长莫及,而对于秦御史,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些酸儒动不动就以撞墙自尽威胁别人,若他话说重了,赶明儿他真血溅金銮殿,那他就是长三张嘴,也洗不清身上的冤屈了。
第357章 担忧
“阿静, 又在想你家的楚司业呢?”寇洵不请自来,一进门就看见寇静坐在书桌前,望着手里拿的那块墨玉出神。他一时兴起, 想乘寇静不备,将那玉抢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并没有让寇静感到惊讶,事实上, 在寇洵还在外面时, 他就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了。他心中早有防备,自然不会让寇洵得逞。
只见他胳膊一弯一抬, 灵活地避过寇洵伸过来抢玉的手, 将它小心地揣进了怀里。藏好玉佩后,寇静抬眼淡淡地说道:“辞弟如今已是一府提学,切莫再唤什么司业。你来有什么事?”
寇洵撇了撇嘴,他这辈子怕是等不到他这堂弟热情地招呼他的那一天。他在寇静对面坐下, 顺便歪头朝门口喊了声“沏壶茶来”, 然后就悠哉悠哉地用一种诡异的表情打量着寇静。
寇静在他的视线骚扰下不为所动, 并拿出了刚刚未看完的公文看了起来, 神情十分专注。
寇洵没好气地问道:“你就真对我的来意一点儿都不好奇?”
寇静眼都不抬,将公文又翻过了一页,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 假装自己完全没听见。他这位堂哥三天两头便来府里一次,每次都用很神秘的语气和他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次数多了, 他也懒得搭理他了。
“行行行,”寇洵气笑了,起身佯装要走,“唉, 我本来还想问问你,要不要搭点东西送去漳州府给你家楚提学。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说起来你家楚提学还真厉害,外放千里之外,竟还能让皇上如此看重。”
他抬腿还没迈出一步,寇静就已经放下公文起身了,他表情有些激动,再不复刚刚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你要去漳州府?!”
寇洵眼睛四处乱转,嘴里道:“你你你的叫谁呢?谁在说话?”
寇静知他想要干什么,当下便亲热地说了一句“洵哥请坐”,然后又走了几步亲手接过下人送上来的茶盘,端到了寇洵的手边。
寇洵满意极了。他返身坐下,无视了寇静此时急切的心情,慢悠悠地端起茶碗,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等他欣赏够寇静的窘态之后,又在寇静即将皱眉前夕开了口:“我不去。”说完,寇洵浑身皮肉一紧,就见寇静不善的眼神正盯着他。想起上次他被寇静“操练”过后的惨状,寇洵立刻又说:“是圣上感念楚提学治学有功,特让工部给漳州府送去黑板两百块,粉笔五百箱等学具。除此之外,他本人还另有奖赏。”
“不过我估摸着,你家楚提学这回得的奖赏应该不是因为治学有功,而是因为那教育报。”寇洵看着寇静波澜不惊的表情,试探着问道,“教育报,你知道是什么吧?”
寇静点点头:“此物未出之前,辞弟就已经和我提过了。后面每一期的报纸,他都收好给我寄了一份送来。”
寇洵听出他语气里隐隐的自豪感,不由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俩信件往来挺勤的啊?一个月寄几封信过去啊?”
寇静回忆了一下:“勤时八九封,平时一月只寄五六封。”他微微蹙了蹙眉头,以往不觉得,如今说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寄少了。
寇洵完全和他持不同观点:“你疯了吗?每个月寄这些?那他离京一年岂不是收到了好几十封信?”光是每个月的寄信所花的银两,就去了他月俸的一半了吧。
“信是有些少了,只是腹中虽有千言万语,落到纸上却只剩寥寥几字了。”寇静叹了口气,心中满是遗憾。
寇洵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寄的太多了……你们神机营事情不多,可那一府提学却公务繁忙,人家哪有那么多时间绞尽脑汁给你回信!”寇洵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这愚蠢的堂弟讲一讲情人相处之道了。
寇静却不这么认为:“辞弟必然是如我想他一般的想我,写信是情之所至,里面皆是肺腑之言,为何还需绞尽脑汁想话搪塞?你从未有过心意相通之人,自然不知个中滋味。”
“哈?!你说我从未有过心意相通之人?不是哥哥爱自夸,好叫你知道,我的红粉知己怕是能从你家排到工部衙门那么远,你竟然说我不知个中滋味?”寇洵又被气笑了,他这么一个风流场中的浪子,竟被一个童子鸡看不起?
“你有那么多红粉知己又如何,你不过想着纵情欢乐罢了,可有一分真心在内?我和辞弟却是彼此的唯一,每一分感情都是真心真意的。”寇静嘴角上扬,他没想到这辈子竟能达成夙愿。两人互相爱慕的滋味,比想象中还要美好一些。
寇洵脸都黑了,若不是寇静所言句句在理,他又怎会无从辩驳呢?但心里终归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寇洵很毒舌地说道:“楚提学也是一样每个月给你来这么多信吗?你怕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吧?他如今远在千里之外,若待个几年,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说完,他就等着寇静的报复,谁知寇静听完,竟默默将头低下了,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辞弟寄给我的是不如我给他寄的那么多,但他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情感却无比真挚。我也担心过,我两人若是常年劳燕分飞,他对我的感情会不会变淡,会不会后悔曾经对我的许诺,而我自认为的对他好,会不会变成束缚他的道道枷锁,让他无法逃离又不忍拒绝,只能平白蹉跎了岁月。”
寇静想起自己曾在信中几次暗示想要调入闽地水师中,却都被楚辞严词拒绝了,心里更是难过。
寇洵立刻愧疚起来,看着寇静黯然神伤的样子,一时有些无措。他只是胡言乱语刺激他罢了,却不想这些话竟然触动了他内心最为担忧的部分。
“阿静,哥哥刚才不是有意的……大家都清楚,楚提学为人正直坦荡,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必不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委曲求全的。他既然与你互诉情衷,你就该自信一点。我相信,时间不会冲淡你们之间的感情的。”寇洵见他似有触动,连忙又说,“而且楚提学他聪慧过人,定能屡立奇功,回京之机指日可待。你只需耐心等待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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