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毅认同地点点头,他如今三十来岁,也不算年轻了,这时候不叫孩子学点东西,那是害了他们。好在他们家的孩子,虽然也娇惯,可是家务活,苦力活样样都能做。现下有了余钱,可以送他们到有手艺的师傅那里,哪怕多交点钱,学到本事就不亏。
“当家的,我准备去麻布袋作坊里缝制麻布袋子,如今这装水泥的麻布袋子,我们做一个,就有四五文钱可拿。作坊里有纺织机,做一个也不慢,一天能做四五个袋子。沈大人开的水泥厂,就需要那个,早就放出消息来了,遂州的中人们物色不少会用纺织机的女工去做,我就同意去做工了。”
王毅心里不是很想让娘子去那里做活,不过他知道,他的婆娘看着柔弱,心里是极有自己的主意的。既然已经说出来,其实早就盘算好了。
“那你注意,别累着自己。一天做两三个补贴家用就好了,我到底还在挣钱呢。”
“嗳嗳,这个我知。”妇人喜滋滋的,她做姑娘的时候,也帮家里做工赚钱,不过赚得不多还特别累。如今遂州的水泥厂一开,她的活计就是长长久久的,还能赚得比较多。儿子女儿长大了,不需要她呆在家里看着,小儿子可以送到学堂,她在家中的担子也就轻了不少。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在遂州兴许能复制几十户,几百户,兴许遂州以后,吃不上饭,被饿死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十二月末尾,临近过年这几天,沈黎终于赶回了沈家村。
沈黎早就将要回家的消息差人带回去了,村中的屋子虽然很久没有人住了,但是被保管修缮得很好,屋里的陈设一应俱全。
儿时睡觉的床榻,连被褥和帐曼都还是原来那个颜色。沈黎看着那个小床,就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不由得会心一笑。
外面风雪很大,但是回到这个屋子,就觉得身心都温暖起来。归属感真的是个奇妙的感觉,仿佛婴儿回到母亲的怀里,觉得安心地有些想昏昏欲睡。
李福端上一盆热水叫沈黎泡脚,沈黎忙道:“怎么还没去县里?我这里还有人照顾,你快些回去看看,听说李叔您家里还添了两个孙儿,您估计心里想得慌吧!”
李福笑道:“哪里能不想?可我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您,得看着您老实喝完一碗驱寒汤才能走。”
沈黎脱去厚实的羊毛袜,将脚放在热水里熏。这里的冬天没有空调,没有暖气真的太难熬了。不过他自己叫人做的羽绒服还算保暖,羊毛袜也将脚保护地很好,没有生冻疮。他刚端起那碗有些刺鼻的驱寒汤,就听下人在门口喊道:
“郎君,来客了!”
“请人进来!”
沈家村的人知道沈黎归乡了,都等着要见沈黎呢。包括沈黎的大伯沈来春,二伯沈来夏,还有小叔沈宝冬。
老族长自然是想来的,不过他年事已高,不方便冒雪来了,于是沈家的院子挤着的都是村中的尚且可以在雪地走动的亲友。
“天寒地冻的,李叔,多添炭火,赶紧叫他们进来吧。”
沈黎将自己收拾好,看着干净利落,就出门迎接乡里。
没等沈黎笑着招呼他们进来,倒是被大伯他们谄媚的笑容惊呆了。
“大人,您回乡了!”说罢,还带头做一个标准的揖,连沈宝冬这个与他不合已久的小叔,都老老实实按照平民见官的礼,缓缓弯下腰来,完全没有长辈的样子。
沈黎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到底是他低估了官身对亲戚和乡里的威严。
沈黎当年不懂课文里“迅哥儿”对闰土称呼他为老爷时的复杂感情,这会子全懂了。
不过沈黎也没有拦着,毕竟是大伯带头的,他若是不受礼,尴尬的是大伯。
“快些进来吧,大伯,二伯,您们如何现在就来了,不等我去拜访?”
沈来夏道:“这如何好叫你亲自走这一趟?我们惯是能走路的,不如我们结伴来见你,也免得你多跑冤枉路。”
“侄儿看望叔叔,那都是应该的。如今祖父祖母都还好吗?”
沈来春道:“你年年都送粮食,布匹,吃食,他们两位老人家过得极好,就是难免想念你。”
沈黎心道:这话也只有大伯能讲得出口。
祖父祖母的近况,他是清楚的。他这两个伯伯,没有一个是能称得上恶人的,但是说他们有多好,那倒也算不上。
祖父母年纪大了,嘴上难免零碎,这两个伯伯早就搬走,不在跟前住着,就怕被唠叨上了。
小叔沈宝冬,几年前服兵役,不小心被山匪伤了腿,如今在家里靠着那点赔偿金还有他娘补贴过活。在外缩着脑袋做人,在家里倒也不怎么要钱,就是脾气见涨,还寻思着吃爹娘的饭,等他爹娘百年后,多搜罗点遗产挥霍,沈高氏前些天还被她小儿子气得躺在床上起不来。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虽然他们是不愁吃穿,但是祖父母总归在年老的时候,没个贴心人照顾,也算是报了当年沈来秋受的那些不公。
沈宝冬注意到沈黎在看他,不由得将脑袋都缩起来了。他最怕沈黎翻旧账,如今他在村里算是人人憎恶,假如如今已经是大官的沈黎,再火上浇一勺油,那他日子就不要过了。
沈黎才没空计较这些,“今日就来寒舍,是有事相商吗?”
族长备选人物,也是族长的长孙沈姜道:“如今,平民也可参与科考,可是能读的书还是太少,咱们手里头有钱,都买不到书,所以想问问大人您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沈黎道:“书籍不够,这倒是问题,不过不要着急,我在京城开了书坊,一会儿你将缺少的书目写给我,我叫人运过来。这倒是我的疏忽了。”
没什么底蕴的地方,书少确实很正常,沈黎想了想,在沈家村开个图书馆,也未尝不可。
沈姜一听有书,脸上就扬起了笑容。他也想沈家村多出几个秀才和举人,可是眼看科考一年比一年难了,若是少看那几本书,基本没有希望考上。
沈黎清楚,这是世家在发难。不过书嘛,其他地方缺,他的书坊是不会缺的。
“还有,修路的问题。我们村打算自己出钱修路,想问问大人您参与不参与?”
沈黎拿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这是我们一家的心意,村里如何安排,账目需要清楚。”
“这是自然。”
当下两个大事被解决了,众人继续寒暄了几句,便陆续离开了。
“你怎么皱着眉头?”一声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黎惊喜地抬眼望着门外:“你怎么来了?”
门外一道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廊下,“你这没良心的沈大人,不愿意差人找我,我自然就来了。”
沈黎突然忘记了自己的那些没由来的,杂乱的想法,满眼都是这个许久没有见到的世子殿下。
“我来了。”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想多更点,但是今天微博的瓜太多了,我几乎变成了一个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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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人早已走完, 沈黎给乡亲们倒的水都有些凉了。
外面风声很大, 李福冒雪去给世子栓马。
屋里屋外,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世子的红色披风如同一团火一样出现在沈黎的视野里,他忽然感觉到有种暖意在胸腔跳跃着。
“怎么傻了?”闻柏鹤摘下玉冠, 卸下佩剑,轻轻笑道。
“你怎么现在来了?”马上就是除夕了, 王府里不需要他参加宫里年宴吗?
闻柏鹤给自己倒了些热水,氤氲的水汽将他的脸都遮住了,沈黎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他道:“我觉得大约有些人今年得一个人过年了, 所以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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