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容一愣,快步到轮椅前,一手抬起他的脸颊。
只见一层密密的汗珠覆在他的额头,猝不及防的剧痛让他整个人难以自抑地抽搐痉挛着,甚至面上涌上一层薄薄的青意来。
这不可能是装的。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祁容面露急色。
秦君晏不留手地撕扯着自己的灵魂,一面疼得整个人都颤抖着,一边恶劣地看着祁容被自己突然发病引得面露焦色,漆黑的瞳孔中全是自己。
“我……”他大喘着气,这个人瘫在椅背上,脸色白得像纸。
“好疼。一想到你就好疼,但我又想不起来。”他痛哼一声,攥着祁容衣袖的手指用力到掐进了他的肉里。
不过一会儿汗珠就沾湿了祁容的手臂,潮乎乎的带着热意。
祁容皱紧眉,想打开对方的手,但是又顾忌对方是病号没有下手。
拿出一张天眼符烧掉,再睁开眼,秦君晏的情况出现在他的眼前——
只见一道虚渺的阴影与秦君晏的身体重合。
是他的灵魂。
但是此刻那灵魂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剧烈的震荡着,几欲从他身上脱离。
难道他真的不记得?没有撒谎?祁容动作微顿,神色有些迟疑不定。
秦君晏见他态度缓下来,在心中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他知道自己的设计奏效了。
该进行下一步了。
他猛地睁开眼,像是一瞬间换了一个人,周身气势更具压迫力,眼眶通红地盯着祁容的眼。
整个人还在微微颤抖着,但是他却好似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张嘴用一种更贴近自己那一世的声音,对祁容唤道:“无离……”
祁容脑海中一根弦兀地断裂。
“啪”地一声打开他的手,祁容后退一步,咬着牙说:
“不许叫我那个名字!”
无离,无离,不弃不离,这个当时秦君晏给他的起的字,现在想来颇为可笑。
“对不起,对不起……”秦君晏突然落下泪来,“我不是……”
话未落下,他突地浑身绷紧,而后气力一卸,软软地昏了过去。
祁容正等着他解释,话到一半却卡住了,就像火气正旺,从天泼下一盆冷水来,散尽了全身的热乎气和怒意,只剩下漏风的空洞。
“你倒是说完啊。”祁容摇了摇他,无果,撑着膝盖缓缓蹲在地上,低声呢喃道。
*
原本原路返回的救护车又开了回来,拉走了昏迷不醒的秦君晏。
秦母拦住神思不属的祁容,自己跟着车去了。
祁容站在门口,揪着胸口的白玉葫芦,面色迷茫。
“容兄弟?你怎么站这里?”徐玄然背着小包,一副要走的架势。
“嗯?哦,没事。你这是?”祁容收回心神,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眼底空茫茫的让人更担心了。
徐玄然大大咧咧地说:“秦兄写了封信,让我交给师父。
诶,你不知道,原来秦兄认识我师父。我道为什么一听到秦家在找人,我师父就巴巴的把我赶了过来,你说他们认识就认识,还绕这么大个圈子……”
可能是突然找到能听他啰嗦的人,徐玄然叭叭叭就自顾自说起来了。
祁容恹恹地应和着,半个字没落到耳朵里。
“诶,对了,容弟,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徐玄然自己拍板了,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指说:“容弟,你看秦兄已经醒了,那个帝钟?”
祁容慢半拍的侧过头。
徐玄然以为他怨自己施法没有完全成功,连忙解释:“不是我没尽力,是你家秦兄灵魂太过特殊,自带祥瑞,我这……咳,只能让他每天醒一个小时。”
“自带祥瑞?每天只能醒一个小时?”祁容顿住自己要将三清铃给他的手,下意识问道。
“对啊,秦兄命格天生祥瑞无匹,我修为不到家,只能让他一天灵魂稳定一个小时。他这么厉害,说不定前世还是从前的皇帝哈哈。”徐玄然说着说着把自己逗笑了。
一个小时吗?祁容算了算,那刚才可能就是因为时间到了,秦君晏才昏过去的。
“容弟的八字跟秦兄这么匹配,说不定上一世你们就是一对呢,诶,这样说来,容弟前世说不定是女孩子……”
祁容脸黑了下,决定不给他他心心念念的三清铃了。
他哪里看出他与秦君晏上一世是一对?还女孩子?
就离谱。
“喏,这个给你。”
祁容走到案旁,掏出一柄金钱剑,朱砂红的绳将一百零八枚铜钱串联起来,有辟邪之能。
“好东西啊!”徐玄然一见,眼中放光,半点没嫌弃,痴迷得像是摸无价之宝似的摸着那把金钱剑。
“容弟手艺绝了,您什么时候开店做生意啊,我一定来捧场。”
他几乎想要抱住祁容对大腿不放,没想到出来一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居然有如此大师大隐于市。
怪不得他师父总说他见识少,哪怕是“国师之徒”也不能翘尾巴,小心撞鬼。
这不,他这个“国师之徒”就撞到了鬼,不过这个鬼他喜欢!
祁容被他火热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没想到没给他三清铃,他更激动了。
噫,有点嫌弃。
如果他知道眼前之人还是现任国师之徒,恐怕会更嫌弃,无语现在国师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第十一章 气运
云妙山。
徐玄然摸了下因为内伤而隐痛的胸口,一撩衣摆踏着青石往青云观走。
青云观是这一代国师——青云道长的道场,老国师年近九十,多年不理世俗事务,寻常人见不着,知道他身份的,没有邀请也不敢来。
整个云妙山人烟稀少,却颇有一翻静谧悠然的自得。
入了观,徐玄然恭敬地将秦君晏写给师父的信件呈上去。
老国师九十多了,盘坐在榻上,戴着老花镜吃力地看着,袅袅檀香在室内氤氲。
“天下大难啊。”老国师看完悲切地叹息一声,整个人精气神仿佛都散了些。
徐玄然心下一惊。
国师是什么?观天下气运,护持国运。
他说大难那可不是危言耸听。
国师不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称号,他是此世界华夏一族自古就有的一种传承,古时唤祭司,现在称国师。
每一代有且只有一位国师,经过严格的祭典和受封之后,与昆仑龙脉相连,掌握天下的大势和气运,超然世外,受人敬仰。
“玄然,扶我到外面。”老国师迈着蹒跚的步子,站在门外,向外瞧去,浑浊的眼一瞬间变得清明而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背佝偻着,却给人一种如山的稳固感。
他看着眼前的场景,却又仿佛映入他眼中的不是眼前之景。
许久,他方才缓缓阖目,浑身令人敬畏的气势收敛起来。
徐玄然扶着老国师,担忧道:“师父,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国师摇摇头,无力地坐在榻上,沉吟半晌,递给他那封信,而后缓声道:“你相信在我们的世界之外有其他世界存在吗?”
“我……可能有吧。”徐玄然不确定道。
“是真的。”老国师低声说道。
而后他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两个圈,指着说:“假如这个圈代表我们这个世界,另一个代表其他的世界,在某一瞬间,他们重合了。”
徐玄然睁大了眼。
“两个世界不可能和平共处,资源、疆域……他们会互相吞噬,而吞噬的东西就是彼此的气运,此消彼长,直到一方被另一方压倒。”
老国师在圆上点了好多个大大小小的点,继续说:“每个世界由无数的生灵组成,而他们每一个又有各不相同的气运,那些万里挑一的人杰身上的气运与寻常人相比就好像那繁星皓月。”
“所以如果想要吞噬气运,最先针对的就是这些皓月。”徐玄然举一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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