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岩扳着手指头算。
“津南府回来的人要赏。雨季过了,更该是整饬村镇分散流民的时候。眼看到秋里,要准备各地考绩,入了冬就要准备祭祀过年,哪有那么多工夫惦记一颗脑袋。”
“那可不一定,”柳重明抓了把蜜饯,丢在口中细细嚼着:“这些事年年都有,也没见皇上忘了什么。我猜,陈司天这一个多月怕是吃了不少苦头,估计还指望着能拷问出点什么呢。”
老把戏了,人上去的时候有价值,跌下来的时候仍然有价值。
白石磊拍手赞同:“对啊对啊,我看到廖统领了呢,到锦绣营手里,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有人不耐烦地咚咚敲桌子:“喂喂喂,我这么个大活人呢,白摆在这儿,你们就不想着怜惜一下?”
几人哈哈一笑便过去,方无恙不爱听他们这些勾心斗角的弯弯绕,他们就不说。
只有柳重明,笑过之后,仍忍不住瞟了方无恙一眼。
身为江湖人,不理朝廷事——真的是这样吗?
“方无恙究竟是什么人?籍贯出身?父母兄弟师承?”曲沉舟这样问过他:“世子是因为什么如此笃定,方无恙就是完全可信之人呢?”
若是从前,他必然会冷下脸来,警告曲沉舟不要妄想着离间他和朋友。
可他亲自确定了,与江行之私下见面的人是七殿下慕景臣,而不是怀王。
以他对方无恙的了解,要么是痛痛快快地承认,什么都没找到,要么就是确凿无误的消息。
从来不会像这次一样,丢给他一个假消息,如果没有曲沉舟在身边提醒呢?他是不是就立刻信了?
他的确不知道方无恙的籍贯出身,没交过手,只知道方无恙身手不错,若是动起手来,也许与廖广明能有一拼。
还有便是,方无恙掌管着一个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的江湖帮派,偶尔需要他帮衬些钱,大部分时间都四处撒野,总能热心帮他不少忙。
除此之外,再无所知。
他信任方无恙,除了这些年的接触交往外,只因为将方无恙引介给他的人,正是白家兄弟的父亲,他的姑丈白世宁。
姑丈郑重其事为他介绍方无恙的情形,他不会忘,也不认为姑丈是那么容易被人欺骗的人。
更别说方无恙一直同白府来往密切。
柳重明的目光从方无恙身上移到说说笑笑的白家兄弟身上,又想起眼看着景臣的马车远去时的震惊。
阻拦着江行之进入自己的陷阱中的人……是景臣。
他想起来了,他和景臣从前也是常常玩在一起的人,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景臣忽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再见时,已失去了从前温和腼腆的笑容。
只是之后哥哥的事,让他无暇考虑其他,两人的关系就这么淡了下来。
景臣消失的那段时间,似乎正是曲沉舟九岁的那一年。
柳重明饮下一杯酒,温过的暖酒流过喉咙,却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他觉得,曲沉舟仿佛是一面可怕的镜子,将他熟悉的人们都照出了面目全非的模样。
“怜惜你做什么?”柳重明不搭话,白石岩就麻溜地呛回去:“你还需要人怜惜?那被你糟蹋过的那些怎么算?”
方无恙痛心疾首地敲桌子:“大白你这就不懂了。想怜惜我,可以啊,来啊,让我心甘情愿趴下就成,就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这种事就是个感觉,感觉你懂吗——一看你就不懂。”
“我……”白石岩想争辩,又被人用一杯酒堵回去。
“我不跟你这种木头疙瘩说,我跟重明说,”方无恙扭过脸来,连声哀叹:“重明,你说大夫人也是,人不要就不要,给我不就得了,干嘛还把人打死,可惜了。”
“怎么?还想着丹琅呢?”柳重明斜眼看他:“你后来不是说腻了吗?”
“想啊。你别说,江行之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可惜调得熟过头了,连着睡几天,的确腻。但歇过那么一阵子,还又想他那股子骚浪劲。”
“还得歇几天,”柳重明冷笑:“被他榨这么干?你也不行啊。”
“我怎么就不行了?我一夜可是能……”
“哎哎哎!”白石岩拦他们的话头:“说话注意点,石磊还在这儿呢。”
方无恙无辜瞪着眼睛:“石磊都十六了,也该开窍了。”
每次都是这样,三个大的聊在一起,就没小的什么事了,白石磊一脸纳闷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说什么?十六怎么了?二哥也才比我大两岁。”
“这事儿解释没用,改天哥哥我带你……”
“方无恙!你敢!”白石岩呵斥:“当心我告诉舅舅!”
“别!”方无恙和柳重明同时被吓出声。
抬了安定侯出来,几人都老实了一会,可话赶话说到这里,方无恙抓耳挠腮半晌,还是忍不住从桌子上趴过来,故作神秘地问:“重明,最近还有没有新鲜好玩的?”
“你走南闯北的,什么新鲜好玩的没见过,还在我这儿要,”柳重明漫不经心地问:“赶着别人都忙的时候,还有精神跑去西堰玩,就没遇上好的?”
“荒郊野外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我的东西就是好的了?”柳重明听他绝口不提西堰之行,也不追问,只说:“瞧上哪个了?知味?那个不给。”
方无恙干脆开门见山:“那个还真没兴趣,啥时候把你屋里那个借我玩两天?”
第66章 酣宴
“啥时候把你屋里那个借我玩两天?”
白石岩在一旁喷了口酒,揽着方无恙的脖子好心说道:“我劝你别在重明那边打主意,要不你那个小破帮都不够赔的。这几天有空,你去瞟一眼宁王那个丧样就知道了。”
“啊,我见过宁王爷了,”白石磊终于有机会插嘴:“对谁都是一副要哭哭不出来的样子,又被皇上训了?”
“被皇上训了是一样,另一样你问重明,宁王爷差点赔得裤子都没有。”
柳重明无辜反问:“问我做什么,王爷自愿给的。”
宁王这样的缺德事没少干,却唯有他这桩被捅到皇上和太后那里,他明面上闹了个不好看,却实则占了便宜。
一来总比那些吃暗亏的好得多,二来摄于皇上和太后的威仪,宁王不得不低头向他赔礼。
他有意躲了两次请柬之后,宁王就知道这事不能随便了结,最终只能花钱消灾。虽然没有白石岩说的那么严重,但他对于新收的几间铺子还是相当满意的。
方无恙当然什么都舍不得,思来想去,只能抱怨一句:“玩一下怎么样,又不会搞坏。我很会怜香惜玉的,包管能让他美上天,给他养得水灵灵。”
白石岩在一旁吃吃笑:“那完了,你这么说的话,重明更不可能借你了。”
柳重明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这个话题算是就此揭过。
可之后又聊了什么,他不知怎的,一点也进不到耳朵里去了。
沉舟吗?他想着方无恙的话,后背和腰上长好不久的伤口又像是隐隐作痛。
真凶。
那个看似柔顺、实则一身是刺的小东西若是真被人进去了,怕不是要跟人拼到同归于尽?
不过……他忽然想起那处颜色温和的胎记,那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倒是可以试试,先把人揉软了……
柳重明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时,见白石岩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他,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脸去。
有了上次的误会,白石岩可算不会总琢磨着他和小野猫有点什么,他也想摆出个清白的姿态,可偏偏在发现了曲沉舟的秘密之后,不知不觉间竟开始喜欢作弄人。
曲沉舟豁得出去挨打挨饿,却豁不出去那块要命的胎记。
对于他的三条规矩,起初还是个我行我素的范儿,他明明吩咐了不要轻易外出,凌河正因为丹琅的案子,将许多不解之处都聚在曲沉舟身上,怀王现在更是缩成团的刺猬,根本无从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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