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马上也要像他手底下的建工那样,在工头的呼喝指挥下干活,辛勤工作以获取酬劳。
想想他们就已经开始觉得心酸难过了起来。
唯一能让他们的自尊心稍稍得到宽慰的,大抵就只有身为领主的维尔维德公爵亲自接见了他们,虽然场地背景是荒草丛生的烂泥路,而让他们沦落到这种境地的正是他们面前的这位脑壳有坑的领主老爷。
并且说句实在话,与其说领主老爷是重视他们才会亲自接见,不如说是想看热闹的因素更多一些。讲道理,他们认为自己有理由怀疑,这个委托任务的出现也跟领主老爷没有任何天赋的扭曲心理有关。
果不其然,简单的几句寒暄后,公爵便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两眼亮晶晶地请他们开始表演。
大工头也是第一次指挥尊贵的法师先生们像学徒工似的干活——虽然那条让法师来翻地的提案是他写上去的——谁能想到饿疯了随便写写的东西居然能通过呢,在领主老爷兴味十足地围观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各位、各位先生们,”大工头拿着铲子翻起一锹土,给这些生来就没干过活的法师老爷们示范土地需要翻起的深度,“大约要翻这么深,下面的地基要尽量平整,翻出来的土请堆在那里,”他指了指几十米外一棵树的位置,“堆成一堆就行,我们会让劳役运走。”
年轻法师们苦大仇深地看着路上挖开的土坑,又看看没多远的那棵树,最后互相看看,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谁也不想先动弹的消极怠工。
总感觉要是蹲在烂泥地里把手放上去发动魔法,他们就要失去什么摇摇欲坠的重要东西了……
而领主老爷对他们的矛盾心理一无所知,还在没眼色地催促着:“诸位怎么都不动?是还有什么没听懂吗?”他说着又要叫工头来重新讲解,甚至有叫工匠给他们一对一指导的意思。
于是终于有个法师咬紧牙关,勇者般挺身而出,“您多虑了。”这位勇者说道,“我们只是在想该用什么施法方式比较好。还有,只有这一小段路的话我们出一个低阶法师或者两个学徒,半个时就能翻完,您可以把需要翻整的道路都告知我们,或者给我们一张施工地图,再标记好堆土的地方,我们自己商量着分配干活,这样还会快一些。”
他说完,其他法师都跟着点头,这样干的话大工头和工匠们不用一直跟着他们指手画脚,他们自己拿着地图重复翻地堆土的作业,还能欺骗一下自己是在进行魔法元素的流动操纵练习,来减弱劳役般干活的羞耻感。
这位法师说得颇有道理,毕竟工匠们没见过更没指挥过法师老爷们干活,计划方案上的效率不过是他们凭空想象的法师的干活效率,肯定没有法师们为了早干完少丢脸那么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为了更好的说服领主老爷,这位法师(他自称是个低阶法师)还第一个踩进烂泥地里演示了一番:
只见他把手放在道路上,指尖在泥土上轻轻划动着水波般的痕迹,口中念念有词,他手下的泥土便如同流水般涌动起来,顺着他手指划动的方向缓慢流淌过去。他的咒语冗长,手上搭配着复杂的手势来调动元素活性,当十来分钟后他念完第一遍咒语,道路已经下陷了约一个指节的深度,小土堆在树的位置“长”了出来。
只要这样再念三五遍魔法,道路就能翻起需要的深度,并且下面的土地平整坚实,把土堆运走后就可以直接浇灌泥浆铺路了。
于是这位勇者用事实说服了领主老爷,让工头们给他们画了一张施工地图,每隔个五十一百米标记一个堆土点。
法师们从领主老爷口中知晓了大批劳役会在七天内赶到,本着维护自己最后一点法师尊严的念头,他们竟也拼了命地只花了五天就翻整完地图上的全部道路。
在工头们验收合格后,比五天前憔悴了十倍不止的法师们收到了领主老爷承诺的丰厚报酬。
总觉得……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他们而去了QAQ。
第24章
“讲道理,你们真的不考虑搞个工程队什么的吗?”
法师先生们抱着破碎的尊严逃也似的离开施工现场后,路西恩和安达西大法师、不,是安达西会长一起出现在了翻整好的道路旁。
年轻的公爵看着平整凹陷令强迫症极度愉悦的翻地成果,发出了由衷地感慨。
“我觉得一定会很赚。”
这效率,这完成度,还有魔法建造多么好的营销噱头,收个几十倍的费用也绝对多的是冤大头愿意买单。
安达西会长冷着脸,“那就等着被开除工会吧。”
要不是那几个小法师日子实在要混不下去,路西恩又发誓这事情可以全部推到他头上让他这个领主背锅,安达西会长是怎么都不可能答应让这种、这种…的工作出现在他们的任务委托上,用魔法来干这等低贱的活计。
这件事情要是被法师工会的总部知道了,不仅那几个小法师要被钉上耻辱柱开除工会,他这个做会长的也得跟着吃瓜落,轻则罚款,重则跟着被开除。
“您不要这么不高兴,我不是写了证明文书,还道歉了吗。”路西恩一副您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的委屈模样,“而且啊……”他蹲下来摸摸平整的道路地基,又发自内心地高兴笑起来,“这么多这么长的路,居然只用了五天,法师真的、真的好了不起啊——”
他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法师能这么厉害,大声地感叹:“这是上天赐下的恩惠,”他把手从手捂里拿出来,握住了安达西会长的手,“真的太了不起了!”
他的手在手捂里捂了一路还是冰冷的,亦或者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太明亮了,刺得安达西会长往后缩了下,没好气地甩开了这位年轻领主的手,“亏您还是帝都来的老爷呢。”他嘲讽道,“这么没见识的样子可太丢人了。”
“没关系呀,我是个废物嘛,没见识也请您多多体谅吧。”领主老爷自顾自笑得开心,像什么毛绒绒的小动物似的往他边上凑,“会长、会长大人,接下来我还有些事情,几个小小的请求,想要拜托了不起的法师先生们。”
安达西会长直觉不好,硬下心肠叫自己千万把持住,别再掉进这个奸诈的小疯子的圈套里。
“会长…厉害又慈悲的会长大人,请您帮帮我吧。”
年轻的领主那样子放软了声音,他分明有利爪有尖牙,冷酷残忍善于算计,疯起来能把人撕咬得肠穿肚烂,可现在他正软软地捧着他,就那么把安达西会长的一颗心又甜又软地,一直要捧到天上去。
谢天谢地,征劳役的队伍还没回来,所有人都被赶得远远的,谁也没有看见安达西会长怎么臭着脸地扯掉领主老爷的帽子,恶狠狠地揉搓那一头软绵绵的小卷毛。
……
天色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雪了。
农民克劳斯眯着眼抬头看着天色,不禁叹了口气,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又被忧愁碾出几道沟壑纵横。
从他的祖父老克劳斯起,他们家就代代居住在诺伯庄园的土地上,佃租着庄园主人诺伯子爵的土地,辛勤耕种虔诚祈祷,才得以养活妻儿老小。
这样的养活也只不过是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村子里家家如此。诺伯子爵的地租高昂,交完地租再交田税人头税后留不下什么,冬天里的存粮只勉强够一天一碗稀汤,汤水里沉着能一颗颗数出来的豆子。
克劳斯甚至能清楚地说出粮袋里还剩下几颗豆子——他种的麦都拿去换了豆子,豆子比麦贱能多换点粮,这样稀汤水里也能多几颗豆子。
但他太清楚了,所以就更清楚地知道家里没可能交得出领主老爷涨上去的那三成人头税,虽然交税要等到明年的秋天,可那只是他更沉重的负担。
“爹爹?”克劳斯的女儿叫了他一声,少女背着箩筐刚从外面回来,她的鞋上腿上沾满泥巴和碎冰渣,头发蓬乱,箩筐里装着少少的杂草野果烂叶子。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