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那本来是离开地下迷宫再平常不过的一条暗门道路,他以前带着队伍从那里走过,无数的冒险者雇佣兵也从那里走过,没有传出过任何意外危险发生的消息。
可就是穿过了那条幽深狭窄,只能容许一个人侧身通过的道路后,他转过身,看到的是身后空空如也,上一秒还在他身后的队友们不见踪影。
当他再扭头张望时,那些腐蚀锈迹苔藓污浊如水洗般褪去,早已失却了光彩的晶石重新亮起,将黑暗的迷宫照得明亮斑斓,叫人以为自己身在彩虹之上。
以当时伊西对于地下迷宫的认知,不足以让他确定自己到底是到了哪里,那些不等他理清思路就接踵而来的魔兽危机也没给他能继续思考的余地,等他最终走出迷宫重见天日时,他对于自己那段时间的经历整个都是模糊的。
时间是模糊的,身体的感觉是模糊的,记忆也是模糊的。
留在空壳一样的身体里的只有战斗修炼逃亡这样无休止循环的条件反射,他在迷宫外的森林里游荡了好几天,才想起了自己是谁。
好吧,要是乐观一点来看待这件事情,那么他的确是超额完成了一开始自己进入地下迷宫的目的,在短短三年里突破了高阶武者又跨过了武师的前期中期环节,登上了许多天赋者穷其一生也难以达到的台阶。
可是……
他也错过了路西恩整整三年。
从地下迷宫所在的南行省到维尔维德,一路上伊西能听到很多很多关于路西恩的消息。
那位维尔维德公爵最后打赢了那场站在贵族评议会对立面的战争,拿到了皇帝的赦令,彻底确定了城市议会制度的合法性。
他把一度在贵族联合制裁下举步维艰的维尔维德支撑发展得很好,春天在维尔维德的罗勒斯城会
有北行省最大的魔兽制品集市,霍尔族的特色毛织品已经成为了这里的地方特产,以艳丽的花纹和精良的做工畅销整个帝国。
曾经柔弱貌美高塔公主之类的评价早就是老黄历了,吟游诗人说,维尔维德公爵是一位俊美优雅的青年,性情高洁足智多谋,虽然没有天赋让他在武力值上稍有欠缺,但依旧是一位谁都不能否认其成就,如维尔维德家徽上狮鹫那般优秀的领主。
猫猫长大了……
伊西因为这个认知而满心酸涩,酸得他舌尖发苦,他站在维尔维德的道口呆愣许久,竟是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想要离开这个让他不敢靠近的地方了。
他移动了脚步,然后就被熟悉的声音敲在头上,敲得他僵直发麻,无意识咬破了嘴唇。
——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停在他旁边,车厢的小窗开着,有人撩起帘布,撑着下巴盯着他看。
那人有柔软微卷的黑色短发,发顶总会翘起不听话的几撮,被岁月洗脱了稚嫩而显露出的英气轮廓,眼尾挑着他熟悉的傲慢弧度,又晕着醉人微醺的胭脂色。
眼睛里的光彩也是伊西熟悉的,像是他在南行省看到的海,天气晴好时波光粼粼,澄澈碧蓝得如同带着魔法,叫人无知无觉得沉溺其中。
而唇色是红的。
伊西看着嘴唇张合,耳朵里只有他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吵得要命,淹没了他所能听到的一切声音。
请原谅他。
他此时只是想着……
只想着……
那是很适合亲吻的唇。
伊西被蛊惑了似的,不知不觉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当他被拽着领子咬住嘴唇,当他感受到了疼痛血腥味蔓延到整个口腔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是路西恩在对他说——
“过来。”
伊西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从他的眼角落了下去。
第92章
“脱衣服。”
伊西被拽进马车里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已经不再是一副稚嫩少年模样的青年把他推到车厢的角落,被柔软毛毯和抱枕堆叠起的地方。
强势直接,干脆利落得跟三年前一模一样。
伊西瞳孔地震。
他本来还有点晕晕乎乎脚下发软, 像是踩在云里使不上力气, 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被路西恩这么斩钉截铁不给半点拒绝余地的要求一冲,瞬间一个激灵整个人就清醒过来。
可他此时又根本说不上多清醒,手放在衣襟上都不知道是该捂着还是该解开。
路西恩也没等伊西的小脑袋瓜关机重启,一句话说完根本没停,紧接着就上手了。
如果要旁人、比如外头专心驾车心无旁骛的护卫来看, 此时车厢里面的场景大概充满了倒错感,以至于叫人觉得荒诞到滑稽了。
——实力强大一只手就能把马车拍碎还能轻松单挑他们一群的那个被按在车厢角落反抗不能,只能别扭地抬着手又半躺半坐地支起身, 从表情到动作是大写的僵硬无措。
而压在他上面扒了他衣服肆无忌惮地上下其手的那个,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手无缚鸡之力,即使在没有魔法武技设定的现代社会,也不过是刚刚跨过健康的及格线的水平,连大学体育能不能过关都有待商榷。
伊西刚刚顺畅点的思路已经像是被猫猫玩过的毛线球那样绕成了死结,身体便自作主张地做出了反应, 在最初被扯开衣服袒胸露怀的几秒僵硬后,就颇有些自暴自弃意味地放松了下来, 以一种坦诚的姿态彻底敞开, 路西恩指尖碰触摸索到的线条变得温驯柔软,皮肉上紧绷的疤痕随之蛰伏, 不再张牙舞爪地显出扭曲疼痛的存在感。
可谁也没办法忽略那些伊西离开之前还没有的痕迹,深浅交错如同编织进身体的缝线补丁, 将血肉之躯修修补补, 硬是装作了无事发生的样子。
路西恩含糊地笑了两声, 指尖顺着深色皮肤上颜色略浅的痕迹下滑,过多的战斗受伤和疼痛钝化了伊西身体的感觉,即使是胸口或者腰侧的应激反应也很微弱,只喉咙里低低地发出几声嘟哝,一双金色的兽瞳一眨不眨,视线跟着路西恩的指尖游走。
胸口的伤痕很深,两三道虬结成虫子似的凸起歪扭的几条,位置距离心脏近得让人摸不准他的心脏是否还完整地在胸腔里跳动。
腰侧是被撕扯留下的痕迹,又叠着被灼伤和剐蹭掉皮肉的疤,反反复复受了太多伤,导致那一块皮肤看起来很糟糕,仿佛肌肉的纹理直接裸露在外,乱七八糟地一缕一缕黏连起来。
脊背上路西恩看不到,但他能摸到伤口没有好好愈合并不光滑的凹凸起伏。
颈上还有一道灼伤,环着伊西的脖子绕过细细的一圈,这是路西恩给他的颈饰被激发了防御魔法后留下的,如同一个嵌进了皮肤与血肉相融的项圈。
于是路西恩很轻易地就被取悦了,他摩挲着伊西脖颈的痕迹,俯身去亲吻伊西的唇——他同时注意到伊西的唇角也有细细的疤痕,拉扯着嘴唇露出轻微向上的弧度。
路西恩蹭了蹭那个细小的疤痕,又去软磨硬泡那紧紧抿着像是第一次亲吻一样生涩的唇瓣,此时此刻这样的反应反倒叫他觉得可怜可爱,心里面咕嘟咕嘟全是恶劣主意的泡泡都少了许多,耳朵里有声音嘀咕让他的坏心思适可而止。
好吧,好吧。
虽然那些缝线补丁似的伤痕有点过分扎眼了,但路西恩其实并没有伊西一瞬间担忧的那样被吓到或反感,手指与皮肤碰触的抚摸更像是细致温柔的检查——当弄丢了许久的心爱之物回到身边时,必然要小心仔细地检查过每一个角落,确认那些粗暴简陋的补丁缝合没有漏了哪处细小伤口,还在渗着鲜血又不敢叫
痛。
伊西无意识地回应着唇齿间的纠缠不休,直直地盯着路西恩的眼睛,他恍惚错觉那双眼睛里波光粼粼的蓝色蔓延出了边际,海水般向他汹涌而来,包容而又不可拒绝地吞噬了他全部的思考与情绪。
“你已经很努力了。”路西恩的手顺着脖颈去碰触伊西的头发,霍尔的银发被主人修剪得参差不齐,依旧漂亮柔软得宛如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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