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真不挖煤(118)
坐在沙发上操作电脑的徐皓看了旁边闫泽一眼。他原本在处理邮件,闫泽突然坐到他旁边,若无其事地打开电视,然后电视就开始演这一出。真相公之于世当然好,但死者父母的痛苦没法掺假,如果没这一系列机缘巧合,他们极有可能终身申诉无门,甚至连给肇事者这一巴掌都不可能做到。徐皓看了会电视,感觉有点沉重。这时闫泽问他,“怎么样,够合法吗?”徐皓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闫泽问的是哪一出。前段时间徐皓听闫泽讲电话好像有提到肇事者的名字,且看那他眼神好像已经提前给人判了十几遍死刑了一样。徐皓见他正好挂掉电话,就问,“这事儿合法吗?”其实徐皓那会也不知道闫泽在做什么,只是随口一问。但闫泽听了没说话,把手机在手上转了几圈,才对徐皓说,“尽量吧。”
然后这就是尽量后的结果了,行,不服不行。徐皓没想到闫泽还真的把他随口一问的话听进去了,问他,“那后面怎么搞?”闫泽单手撑住下巴,神色淡淡地继续看电视里的采访,语气也百无聊赖的,“进去了你就别管了吧。”
得,就闫泽这个可以说是祖传的报复手段,还是别问了。
没过多久,姚导的电影上线了,张旭升给徐皓俩人送了两张首映票。照张旭升的话说,怎么也是上过镜的群演,不得来看看自己的表现?徐皓挂掉电话,问闫泽也没事,俩人就开车去了。
首映礼可以说人满为患,放映后还有主创观后谈,张旭升和姚导都在现场。他们作为该电影的导演和制片人,现在可以说正逢事业上升期,精神面貌都非常不错。徐皓和闫泽走在一起,简单和张旭升打了个招呼,又跟姚导招了下手,就去观众席找位子。张旭升也算没白当制作人,甭管这场首映礼来了几个明星几个名导,给徐皓他俩留的位子还真是居中的最佳视角。
随后熄灯,电影开始了。
故事一开始是个葬礼。一个男人去参加另一个男人的葬礼。死掉的这个男人是一个享誉世界的钢琴作曲家,享年不到三十岁。两个男人曾是高中同学,关系不错。主角曾带着这个音乐天才逃学,教他抽烟,逛夜店。在半夜两点收废品的地方找了架没人要的钢琴让人家弹。天才总是很容易让常人沦陷,后来主角发现自己弯了,高中毕业跟人家告白,对方没反应。自此就断了联系。
十多年后主角也没想到再次收到这人的消息竟然是来参加葬礼,并且收到一份遗物,是死者的手账本,里面写的都是死者未曾公开过的曲谱。他开始深入他们不曾联系的这十几年,发现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深入到后半截的时候,画面切入一个街角,好么,徐皓看到他和闫泽出现了。确实没露脸,远远地看有两个人对视了一会,然后拥抱在一起。身形看得出是两个高个子的男人。主角倚在街角另一端的路灯上抽烟,看着他们拥抱。不知道是不是导演刻意为之,这主角眼下穿得和徐皓他那天穿的衣服在风格上有点相似。这么一处理,也说不清眼前所见场景是真实的,还是主角的一种臆想。
整部电影看下来没让徐皓引起什么通感,单只有这里一个场景令徐皓走神了一瞬。如此一看,倒好像是他在画面外审视过去一样,过去里还真就站着他和闫泽两个人。后来主角把手账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笔画潦草,写着整个手账本唯一出现过的一段汉字,又好像一首诗。
文字写道:
你,
立于光与影之中,
跃目泛滥的光明,
卑劣无声的阴影,
立于沉默与放纵之中,
殉道者式沉默,
血作养分放纵,
立于欲望与死亡之中,
梦是欲望,
空虚溢涨,
无秩序死亡。
我在人间,
仅仅人间。
看完电影出来,天已全黑,张旭升和姚导忙着应付别的观众,徐皓他们走的时候没再打招呼。深秋的风扫在身上有一种阔别重逢的冷意,令人意识到又快要入冬了。
徐皓没直接去取车,对着街边抬了下下巴,对闫泽说,“走走吧。”
闫泽说,“行。”
两人就在深秋的街道上走了起来,路边落叶随风沙沙作响,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徐皓率先打破沉默,“你觉得这电影怎么样?”
闫泽说,“凑合吧。”
徐皓说,“你好歹也算资方,你不关心一下?”
闫泽说,“那这样讲你也算资方,你替我关心一下好了。“
徐皓一时语塞,看向闫泽,对方好似一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神态。这一眼又令他想起刚才电影中那一幕,他觉得他经历过这么多,多少是有点变了,但闫泽没变,不管以前还是现在,连神态和口吻都没变过。徐皓突然开口问他,“嗳,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
闫泽脚步一顿,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徐皓一眼,像是完全没想到徐皓竟会问的出这种问题来,然后说,“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徐皓耸肩,“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我觉得宇宙可能真有平行宇宙存在。做个假设,如果平行宇宙里有另一个你,还有另一个我,你觉得现在我们应该在做什么?”
闫泽想了一下,用漫不经心的腔调说,“做爱吧。”
徐皓:……
闫泽看着徐皓那表情扯了一下嘴角,往前走着,又道,“我觉得平行宇宙对我没意义。如果我没记忆,那就没任何意义。但你要是问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那我不知道。你也知道我没信仰,不相信什么来世,按理说也不该相信人有灵魂。但说真的,你在手术室里心脏停跳的那几分钟,让我意识到死亡绝不是解脱。直到那时我才开始希望这世界有鬼神。至少鬼神有意义,平行宇宙没有。”
徐皓看着闫泽斜后方的身影,伸手握住他的一侧肩膀。同样轻描淡写的神态,看过来的一瞬间甚至连目光都是重叠的。有时徐皓还会想起闫泽梦中覆盖在他头部伤口上的那只手,在最深层的意识里,温柔得几乎不像他本人。只是不知那紫荆花的梦中是否还有回头路可走。
徐皓对闫泽说,“你说的没错。其实平行世界没意义。那次车祸之后我总在思考人生可能的变数,后来发现这其实是无解的。如果遗憾注定无法避免,倒不如把每天都当最后一天来过。闫泽,等真有末日的那一天你就跟我走吧,我们摆脱科技和工业便利,去体验一下野蛮人的生活,也算没白活这一遭。”
闫泽突然有一下脚步没迈开,牵扯的徐皓也停顿了一下。闫泽抬头注视着徐皓,突然哆嗦了一下,说,“操,你还会说种话。”
徐皓说,“怎么了?”
闫泽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点烟点得不太利索,然后说,“我不知道,我在想。”
徐皓从他烟盒里也捡了一根点上,说,“这有什么好想的。”
闫泽看了徐皓一眼,眼神颇为深长,抽着烟不说话。
两人就在这条没什么人的街边上抽起烟来。
片刻后闫泽从嘴上把烟拿下来,吐了一口烟气出来,像是忍不住了,对徐皓说,“我不相信来世,但我相信末日,你知道吗?”
徐皓拿着烟的手顿了一下,说,“我不知道。”
闫泽继续说,“我在想,如果人类文明真有溃塌的那一天,但凡能清醒地看见我就不会睡着。末日时间肯定无法被正常估量,最后一分钟我们可以一起漫长地看待这个世界。”闫泽长吸了一口烟,又说,“其实那天的事我没忘,只是没提。那天你在我眼里像是静止的,比什么末日都漫长,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一个影子。我不可能回头的。徐皓,我没讲过,你站在那里对我讲话,我就是死了,变成鬼了,也会从地狱里爬出来跟你走的。”
徐皓弹了弹手上的烟灰,点头说,“你可真行。”随后徐皓在路边垃圾桶按灭了手中的烟,又把闫泽的烟也抢过来掐了,说,“行了,为了咱俩能活着看见末日,现在就开始养生,戒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