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真不挖煤(111)
徐皓又从喉咙里“嗯”了一声。房间再次安静下去。过了一会,徐皓对张旭升说,“打电话吧。”
张旭升错愕,“现在?”
徐皓没说话。还是王浩然先开了口,他说,“行吧。”
王浩然转身去给那个姓韩的打电话。
张旭升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徐皓,几天前他觉得好像他从来没认识过闫泽这个人,现在他又觉得不认识徐皓。
张旭升想起自己那个电影。直至电影都拍完了,张旭升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故事。故事从开头就是生死相隔的境地,直线碰撞的感情被冲淡了,就变成了一个永远生活在过去里的故事。但张旭升始终不明白老姚为什么要称之为“类似爱情”,为什么不可以把这个故事看成是在缅怀一个死掉的朋友的故事呢,为什么一段还没开始就结束得感情也可以被看做是关于“爱情”呢?
现在张旭升隐约摸到了另一种线索,感觉很奇怪,没法说出来。
就是有种状态,表面静得像水,真踩下去了才发现没底。
王浩然给那个姓韩的打电话,没两下电话就接通。徐皓还是那种明显病患语调,听上去不太景气,说,“你好,是韩俞韩先生吧?”
对面被吓了一跳,先不可置信地低声询问,“徐先生?”对方快走了几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中,再次问道,“徐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徐皓说,“还行,算清醒。闫泽怎么样?”
韩俞停顿了一下,说,“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现在在国内,稍晚点我去找您。”
徐皓和韩俞见面是在通电话的三天后。
韩俞走进病房时,徐皓已经可以勉强坐起来。他在看新闻,关于这场车祸的消息风头还没完全过去,仍有一些后续报道冒出来。
当时房间里除了徐皓就只有两个小护士,张旭升和王浩然被徐皓赶回去了。说来惭愧,这边专业医护工作者很多,围着他一个伤者转悠实在大材小用。他俩又都有正经事要忙,整天陪在这没必要。
至于徐皓家里,徐皓父母在国外,一开始是没敢跟徐皓家里说实话;现在是情况好转了,徐皓能自己接电话,也没必要再说实话。所以也不方便让家里人来探访。
韩俞进屋时,电视里还在讲关于那个富二代的神经病史,越追踪越跟真有这么回事一样。韩俞闻声回过头,徐皓把电视关上。
不过韩俞还是听见了电视里的一些声响,对徐皓说,“那位是明家最宝贝的小儿子,圈里有人恭维他,就叫他小明公子。明家想保他,一般人动不了他。老百姓想打这场官司实在没胜算。”
徐皓一听,明家,真是个不多见的姓氏。再一想,当时硬拉着何富生和徐皓他们去嫖娼的那个纨绔之一也被人叫明少,难道是一家?
韩俞又说,“不过您不必为这点事生气,我派人查过了,出事之后,这位小明公子第一时间被家里送出国,现在正在意大利一个小镇上度假。他家里人比较谨慎,上下都通了关系,真的也能捏成假的。唉,也就是我们现在分身乏术,明家大概还没明白自己捅了什么篓子。”
徐皓挪了挪身体,半倚在靠垫上,说话还是很慢,“我不生气。还是说说你们家那位吧,他现在怎么样?”
韩俞坐到徐皓身旁,拿出手机,言简意赅直奔主题,“不太好讲,我给您看几段视频吧。”
视频里是一个监视器下的镜头,一个宽敞的房间,窗帘紧闭,屋内灯光柔和,家具只有两把软椅和一个单人床。
闫泽就坐在其中一把软椅上。他的双眼被蒙住,头以一种看上去还算放松的姿势向后微仰,手脚松散地向下垂落,像是在这把椅子上睡着了。
对面另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位五十余岁的金发白人,他戴着眼镜,衣着朴素,看上去很有学术气质。
徐皓问韩俞,“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韩俞介绍,“这位是Joseph,一位国际有名的心理咨询师。他曾经参与过几次少爷以往的心理治疗,但因为老爷子的参与和他本身治疗手段有些强硬,少爷和他的关系比较紧张。Joseph擅长催眠。”
徐皓“嗯”了一声,继续看下去。
视频中,Joseph用英语问闫泽,“从这扇门走出去,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大约两秒钟之后,闫泽用一种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冷淡语气开口,同样用英语答道,“南美洲尽头,一座城堡。”
Joseph问,“属于你吗?”
闫泽说,“属于我。”
Joseph说,“帮我形容一下,城堡是什么样子的?”
隔了一会,闫泽说,“很破,建在海面上。一层排水。二层平台,没什么东西。三层有阳台,每隔一段时间……”话语停顿住了。
Joseph问,“每隔一段时间会怎么样?”
闫泽说,“每隔一段时间,阳台外面就会出现一个漩涡。”
Joseph问,“漩涡?”
闫泽说,“比山还深的漩涡,漩涡出现的时候,我必须在场。”
Joseph问,“为什么?”
闫泽说,“为了不被拉进深渊。”
谈话停了一段时间,Joseph在手写本上记录着什么。
Joseph问,“这座城堡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闫泽说,“以前是。”
Joseph抬了下头,“以前是?”
闫泽说,“来了一位客人。”
Joseph问:“什么样子的客人?”
闫泽说,“牧牛人……农场主……骑士……我说不准。”
Joseph问,“一个男人?”
闫泽说,“一个男人。”
Joseph问,“他来找你做什么?”
闫泽说,“来让我目睹一场死刑。”
Joseph问,“谁的死刑?”
闫泽说,“乔治拜伦。”
Joseph问,“乔治拜伦?乔治·戈登·拜伦?
闫泽说,“我不确定。”
Joseph问,“在哪里?”
闫泽说,“在我的城堡。”
Joseph想了一下,又问,“这位乔治先生在被执行死刑时是否有留下什么遗言?”
闫泽说,“他说,他会把死亡变为胜利。”
谈话又停滞了。Joseph继续在自己的手写本上记录着。
Joseph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用一种相对轻松的口吻对闫泽说,“好了,跟我说说吧,那位客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闫泽说,“他是乔治拜伦。”
Joseph问,“他就是乔治拜伦?他执行了自己的死刑?”
闫泽说,“不。”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不确定。”
Joseph话锋一转,问,“那么,他的死亡是否令你感到无法释怀?”
闫泽说,“不。”顿了一下,又说,“他不会死。”
Joseph有些不解,问,“可你目睹了他的死刑,不是么?”
闫泽说,“死刑之后,他没有名字了,所以他不再是乔治拜伦。”
Joseph分析道,“所以死的是乔治拜伦?”
闫泽说,“死的是乔治·戈登·拜伦。”
对话稍微停滞了几秒钟,Joseph停下手中记录的笔,又打开了话题,“那就说说这位没有名字的客人吧,他来自哪里?”
闫泽说,“外面。”
Joseph说,“好的。在城堡的那段时间,他见过你的漩涡吗?”
闫泽说,“那个漩涡只有我能看见。所以只有我必须在场。”
Joseph重复道,“只有你能看见,是这样。”Joseph记录的笔锋一勾,问道,“那你是否对此感到遗憾?”
闫泽左手食指略微跳动一下,竟反问道,“为什么?”
Joseph说,“这座城堡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不是吗?他看不见你的深渊,就意味着他无法与你分享孤独。这难道不会令人感到遗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