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ke给齐思嘉特定几组药,其中氟西汀对焦虑、惊恐、恐惧等情绪是有疗效的。
她十分配合,且主动躺在诊疗室内,接受催眠,跟mike叙述曾经的记忆,却仍旧被这位泰斗级心理医生判定为,不算成功干预。
后面一个月,Mike把齐思嘉带在身边。
在得到患者同意的情况下,会主动带着齐思嘉,去倾听其余上门咨询客人的问题。
直到元旦那天,齐思嘉在诊疗室遇见一位身着休闲套装,面容白净的日本男人。
男人身形不算矮小,但他把自己藏在兜帽里,敲门时手指局促停顿了好几下,敲门间断时间也很长。
齐思嘉开门迎接的这位客人。
男人三十左右,身材高大挺拔,但缩着脖子,手指微蜷,避开了齐思嘉礼貌的目光。
低低的说:“你……你好。”
进了诊疗室,Mike按惯例询问对方能不能接受助手在场。
Mike补充:“她签订了保密协议。”
男人看上去对做出决定很困难,犹豫了足足五分钟,才迟缓点头。
这些天齐思嘉跟着Mike追踪过几个案子,不过她主要负责端茶倒水。
而且她算是一个很好的旁听者,从来不会插嘴任何人的过去未来。
男人碎话很多,心理学观察是紧张的一种表现形式,磕磕绊绊向Mike复述完整自己的遭遇。
他的不幸始于小时候一场校园霸凌,他是其中的受害者。
这场记忆最深刻的点在于,后面他充斥了害怕的情绪,担心再一次被殴打,走上了学校天台。
他描述天台上的雪景,地面堆积的雪人形状。
故事戛然在这里。
Mike问他:“江腾先生,您记得霸凌者长相吗,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男人张开了张嘴,表情有一刹变得十分复杂。
声音已经没有刚才的颤音,他敲了敲脑袋,面露为难说:“抱歉,我忘了。”
咨询完毕,跟男人约好下次见面时间。
把人送走后,Mike问齐思嘉:“你有什么看法?”
齐思嘉手指点着桌面,她想了想:“他没有讲真话。”
Mike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男人从进来的时候,便十分注重细节,他所有行为都在告诉别人,自己是个怯弱自闭的角色。
但从体格上讲,他并不瘦弱,相反高大,强壮。
记忆力也很好,地垫上一棵树掉下来的树叶形状都能描绘的十分清楚。
但他记不得霸凌者样貌。
“这些显得很矛盾。”齐思嘉说。
“当然最大的疑点是,他很配合您的治疗,对你的问题和引导没有任何反抗的情绪,且对答如流,像是提前心理预判过。知道接下来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盘问,心底打好过腹稿。”
话到这里,齐思嘉稍微愣了一下,摩挲着手腕,不再开口。
Mike仍用可堪通透的目光看向齐思嘉。
从桌肚掏出一份文件递给齐思嘉:“他叫江藤条,91年出生,职业是推理小说家。二十年前,他是日本一座私立中学初二的男生,长期霸凌一位与他穿同一件制服的同学。”
Mike说江藤已经在他这里做了很多次心理咨询,但每一回他口述心理历程的时候,都会把自己代入受害者角色。
“他是霸凌者,不是受害者。”
齐思嘉抬眸,与医生意味深长的目光相接,微挑了挑眉。
桌面放着一颗绿植,垂下来的叶子悬停半空。
齐思嘉目光转到叶片沾上的灰尘里,像是在细数,三秒钟过去,她才开口:“他为什么要编故事骗您?”
“你听过心理学里一个名词叫做,逃避型完美人格?他们潜意识里拥有很强的掌控欲,这个掌控欲同时也包括掌控他们自己,就好比我想知道五年前你完整的记忆,你潜意识里并没有告诉我全景。”
“齐小姐,你不愿意被我催眠。”
*
齐思嘉从Mike治疗室内出来,一整天都没有说话,投身工作。
下午甚至还正常的把right交给她打磨的剧本企划完整检查一遍。
花去两个小时时间,做了篇幅很长的剧情细化。
right收到邮件,立马拨来视频。
齐思嘉没有接,眼睛定格在某一处,不太想说话,其实她本来话也不多,以前不想说话的时候,可以一整月不张嘴。
就是没想过,治疗一个月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挺意外的。
主观上她一直觉得自己在积极配合治疗,因为发现人类精神层面的幸福不局限于一个巴掌大小的圈。
客观上,她生病了,不能用主管意愿去左右。
刚才在心理诊疗室,齐思嘉问,不能好了吗?
Mike笑容很平软,他委婉表示,这取决于齐思嘉自己啊。
心理医生只能作为辅助治疗,如果一个病人潜意识里伪装自己,她甚至可以用伪装出来的性格把心理医生一起欺骗过去,就如刚才那位日本男人,
Mike问:“你没有生病之前是很强势的人吗?”
齐思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评价自己,摇头:“我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大爱搭理人。但这些绝对称不上强势。”
她行为处事很多时候有些刻板的教条主义,比如不能接受劈腿,不接受破镜重圆,与闺蜜吃饭,不会允许别人搭上她手腕,毕竟那会很不合适。
再比方说,茶不言寝不语,不过分解读别人的话,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搬弄是非,如果这算强势。
齐思嘉有些费解。
Mike解释:“你说的这些只是你部分生活状态,我所说性格强势,指代潜意识里,你自己也许都没有发现。你喜欢把生活掌控在自己手中,甚至包括自己。”
话到这里,齐思嘉只短暂错愕片刻。
好像很荒谬的性格评价,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社交能力的社恐,不太有控制欲才对。
但仔细想想,无法反驳。毕竟五年前她要自闭就自闭了,想好的时候就可以好。
不符合逻辑。
哪怕是Mike口中伪装的一种痊愈,未尝不是向着正常社交去发展,齐思嘉甚至觉得能好就是自己心理上的进步。
但她是听医生话的患者。
“那还能好吗?”齐思嘉说:“医学层面的治愈。”
Mike委婉说:“这需要我们互相信任,你有尝试主动跟人倾诉自己心理问题?”
主动没有,被动有过。
齐思嘉的心理问题大部分都是经由齐钧和蔚云芳口中传出去的,主动提起的人几乎没有。
一方面不太想开口提,另外一方面说多了也不合适,这样的疾病说出去会被同情又或者被各种复杂的眼神淹没,齐思嘉觉得那种情绪反馈她不需要有。
Mike解释,他需要确认齐思嘉要不要根治,因为她已经可以借助药物干预,与人面对面交流。
这些天mike带着齐思嘉倾听各种各样陌生人的故事,有意借机锻炼她。
齐思嘉沉默下来。
mike说没关系,回头在想。
“药物对身体伤害很大,治愈是优选。我现在可以多问你几个问题吗?”
齐思嘉配合点头。
“上回没谈到,你为什么会接受催眠治疗。”
齐思嘉:“因为想通了一些事情。”
“能具体谈谈是什么。”
“您想对我做二次催眠?”齐思嘉问。
Mike说:“当然不是,就是简单聊天,你自由一些。”
其实没什么不方便讲,齐思嘉是来接受心理咨询的。她尽量让自己放松一些,毫无抵触的去接触这个心理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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