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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嘉从破筒子楼下来的时候,一楼的门如昨天一般准时打开。
一盒青团饺子塞入齐思嘉手中,仔细看饭盒换了一只,透明塑料盒的盒盖上有个不太显眼的康师傅赠品字样。
“那个。”
桂小莲眼皮耷拉下来,搓搓手说:“昨天那只铁饭盒旧的不成样。”
“我妈。”桂小莲边说,边换鞋走出来。
“昨天起早去早市,用五袋方便面,央人兑换了这个。”
齐思嘉一愣:“早市?”
开发区拆迁函下来半年了,最近一处早市早就被城管勒令取。
如果齐思嘉记得不错的话,附近没什么早市。
桂小莲把铁门锁上,齐思嘉透过缝隙看了一眼,房间安安静静,里头没有在传来昨天撕心裂肺咳嗽声。
桂小莲抬头,嗯了一声。
齐思嘉这才看见,她脸色白的吓人,眼圈也有些红肿。
脚步一顿,齐思嘉回头问:“熬夜了?”
桂小莲挺听见这个,目光游离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只有一个大夜,还好。中午更衣室眯一下。”
“你妈呢?”
桂小莲垂下眼皮:“出去了。”
她说这话明显眼神游离,手指攥紧双肩包背带,避开齐思嘉的注视,迅速窜出筒子楼。
恰在此时,头天在楼下遇见的瘦竹竿和胖高个夹着烟,下完班回家。
由于楼道昏暗,最先看见的是桂小莲。
“桂婶怎么样了?区医院几号房?”
“下午我和你强叔过去看看。”
齐思嘉站在暗处,听了一耳朵,桂小莲尴尬的应付几句,见两人离开,回头冲齐思嘉说:“不好意思,我妈她有肺炎不是,最近几天高发,就咳得厉害,昨天又去了一趟城西早市。兴许吹风,我便送她去医院挂几天盐水。”
她说的云淡风轻,齐思嘉目光点在桂小莲凹陷的眼窝上,停顿片刻。
“哪家医院?”
“区医院。”
问明医院地址,齐思嘉寻了午休时间,去了一趟医院。
医院人多,她戴的防毒面具,奇装异服保安不让进去。
与门卫一通说词后,齐思嘉肯定不能摘掉面罩,否则那么多人,这趟纯属圣母心泛滥、莫名其妙要发展不必要社交的看病之旅不去也罢。
她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能耐用飞扬跋扈的语速去跟人理论,将小黄鸭强行驶入医院。
索性没有为难自己,而是拖齐奶奶以前的人脉,打通电话,在医院门口将桂小莲她妈的医药费给付了。
当然齐思嘉不知道她这通电话,打到区医院院长手机里时,这位老院长正在给齐钧做私人检查。
“没有大毛病,肝阳上亢,兼有血淤。”王院长为齐钧号完脉,嘱助手将开方的单子拿过来,潦草几笔,开了些中药调理。
做完这些,齐钧命助手在雕栏玉砌的茶室内,摆了棋局。
“今天不忙?”
齐钧说:“只能你这里啊,才好抽出闲情雅致的时间。”
齐钧这话是客套话,齐家产业多而杂,他有空过来,自然不是为叙旧。
这两年,齐家产业重心逐渐转移,向医疗器械倾斜,齐氏集团花巨资引进生产一批进口器械,这批货需要经销渠道。
但国内首批进口器械,效果未知。没有哪家医院敢花大价钱引进。
齐钧为此找上王院长牵线搭桥,或者指个明路。
一通闲聊后,目的七七八八讲出来。
王院长目录为难: “国外认证是国外,但宁城各大医院接不接受,谁都保证不了,这事,找我恐怕不行。”
“论医院这一块,弯弯绕绕关系庞杂。”齐钧语气一顿,看向王院长。
两人对视一眼,能把人脉拉到他这里,两人关系显然不一般。
“你想揽下宁城各大医院所有的医疗器械生意,不是一个院长说了算,所以我说你这事难。”
王院长倒没有藏着捏着,抿了一口水,话没说死:“但你运气好,今年市医和妇幼领导层大洗牌,院长连续换了两任,说来也巧各大医院院长都有些共同联系,师从一人。”
“二十年前,在一次骨科手术中,被冤枉从此不能执医的那位德高望重的骨科主任,你应该听说过,姓默,你若能找到他,这事就好办,宁城百分之九十骨科主任以及当下的院长都是他的学生。”
齐钧手指顿了顿,继而一笑。
老狐狸手弹,步步为营,王院长自然不是齐钧对手。
二十分钟后,他扔掉白棋,笑齐钧:“还是那么个杀伐果断的个性,也难怪嘉嘉找我都不找你。”
齐钧一愣,这一趟就连跟王院长谈筹码讲感情都没多大表情,唯独提到女儿,显见的掀开眼皮。
“她找你做什么?”
“有个病人在干妈那片区域筒子楼里住了好些年,昨天生病住院。你女儿,我干女儿,心地善良,把人医疗费给付全了。”
齐钧丢掉手里棋子,表情不悦哼了声:“不见她把这份心用在我身上。”
王院长嘲笑他:“那多活该呢,还不是你自己造成的。”
“如今想女儿回家看望都要用上算计的筹码。”
提起这个,齐钧眉头死死夹住,冷哼一声,也不装兄弟情深了。
“老齐。别走啊。”王院长说:“一把岁数,吃女儿醋,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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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嘉接到齐钧电话,正在更衣室换衣服。
前头去医院,特意请了假。
这会儿阿姨们都在各自楼栋做清洁,四下无人,齐思嘉:“爸?”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爸?”齐钧说:“你爸住院多少天了,你连一声问候也无。”
齐思嘉穿衣服手一顿,没什么情绪问:“好些吗?”
“没见着人,不能好。”
齐思嘉:……
齐钧这话经不起细究,因为昨晚知名商界访谈齐思嘉刚在电视上看见齐钧西装革履。
“那注意休息,少喝酒别抽烟,生病要喝水……”
“你这跟不闻不问只会嘴上说体面话的人渣有什么区别。”
齐思嘉握着电话,并不接话。
齐钧这么活泼是有后话。
不出意外,前面一通看似和谐的父女通话后。齐钧忽然话锋一转:“嘉嘉,爸老了。”
“你几时回来。”
扣子最上一颗扣错了,齐思嘉解开,把黄色的保洁制服穿好。
这话接不能接,齐钧把过去的矛盾避重就轻了。
“我喜欢女生。”齐思嘉声音放得很轻:“回去你能不要我改吗?”
电话线那端长久沉默下来,几分钟后。
电话挂断了。
戴着防毒面具,齐思嘉没有去摸头顶汗水。
回头时,发现更衣室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位阿姨,似乎姓吴,齐思嘉冲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由于请了假,中午饭还没有吃,齐思嘉把包里两只饭盒一起放在袋子里,直接拿到楼里。
顶楼是个复式楼层,其中楼梯间有个空出来的小隔间。
开放商设计时,把这处作为保洁清洁用品储藏室,里面有个微波炉。
齐思嘉昨天刚发现这个地方,在这里热饭,能够免去她跑到值班室并尽量避开人群。
结果走到消防通道门口,听见了自己不该听的话。
里面有两个人的声音,除顶楼业主外,还有道中年女人的尖细嗓。
“沈图楠哪里得罪你了。”中年女人说:“你要这样委派她?”
“我委派她什么了?”孟姜穿着红裙,肩头随意披了件白羽毛披肩,黑色口罩挂在脸上,她一脸倦容打了声哈切,眼皮都没有抬。
“你还敢犟嘴,我都不知道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中年女人说:“五年前,要不是沈二小姐拉你一把,你能走到今天?如今飞黄腾达,你先是将人从赚钱的项目里撇出去,后又委派到意大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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