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割进心口一寸有余,形成了一处清晰创伤之后,朝辞才将刀刃随手一挥,在空中变作一片轻砂,随即消失不见。
朝辞眼眸略略低垂,沾满血的指尖微不可见地一抬,噬心蛊便被风团卷起,落到了她的掌心里。
大量的血驱散了噬心蛊怯懦的理智,它开始不安分地扭动。
朝辞终于露出了略带满意的笑,把噬心蛊贴在了心口的伤处。
噬心蛊大概是从来没有想到此生能够喝到朝辞这样的血,被纵容之下发狂,眨眼间就撕开了她的血肉,钻进她的心窍。
朝辞平静带笑的表情总算了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不过,要不是因为午夜的卧室实在太安静,太过微弱的痛苦喘息声也未必能让她自己以外的人听见。
等噬心蛊彻底进入她的身体里,她将冰冷的掌心贴在温热的心口,一会儿,伤口处形成了一片模糊的红色结界,封住了噬心蛊离开的路线。
肌肤和血肉之下,噬心蛊疯狂地啃食了一顿,将沉睡多年的饥饿感填满之后,似乎进入到了短暂的沉睡状态,等待下一次特殊情况到来时被又一次被唤醒。
噬心蛊睡了,朝辞看着满是血的手和睡袍,以及一桌子刺眼的猩红,本来想要用一点儿小术法将一切碍眼的赃物清扫,但到底精力有些不济了。
没办法,看来得借助最古老的清洗方式。
浸入浴缸的热水中,朝辞暗红色的长发散在浴缸边缘,浓密的长发和此时的她一样,充满了无力的垂坠感。
无论多少次,当她靠近陆今的时候依旧会失控,幸运的是,总算还有让自己持续保持清醒的方法。
今世的情况实在特殊,以后还会有很多和陆今密切接触的机会。
朝辞闭上发冷的眼——希望噬心蛊真的有用。
从浴缸里出来,洗去了所有的血和灰,将身体每一寸都恢复了稍微满意的洁净度之后,她缓慢地从浴缸里支起身,宛若一只沉睡千年的尸体,魂魄经历了六道轮回后,在极度疲惫中终于回到了没有一丝人气儿的皮囊里。
朝辞呼出一口冷气,肌肤上满是寒意激起的鸡皮疙瘩。
轻轻地抽动腰带,昨晚未来得及拉上窗帘的窗外透出了冬日清晨的第一缕白光。
看看时间,可能再过一两个小时,今今就要醒了。
朝辞索性没去睡觉,戴上手套拿了一枚小巧的金色镊子,去书房里又将那本书捧了出来,坐在书房靠近阳台的躺椅上,小心翼翼地捏起书页,逐字阅读。
无论任何时候,饥渴的感觉都如影随形,只有在真正睡着的时候才能所有缓解——即便因为过度饥渴,几千年来朝辞基本上没睡过几个好觉。
除了睡觉之外,在和饥渴对抗的漫长岁月里,她早就研究出了一套有效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比如高强度的运动,比如极其刺激的气味,甚至是极端的疼痛。
进行一场全情投入的阅读比那些伤害自己的行为稍微温和一些,也比较适合此时此刻早就透支的朝辞。
看了几页,难得的走神。
几个小时前从陆今身边离开的时候,朝辞一如既往用食指的指骨在陆今的眉心轻敲两下。
无论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陆今对周围到底有没有感知,朝辞都用自己谨慎的办法,消除不该留存在她脑子里的记忆。
桂宫会所里的部分记忆是不能要的。
被她从水中抱起来的这一部分也不可以留。
等明天醒来时,陆今会觉得是自己从浴缸里起身,走到床上的。
朝辞曾无数次这么做过,可这一次竟有些意料之外的不同。
当时,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陆今突然勾住了她的小指。
“朝辞……”
听到陆今喊她的名字,朝辞有些惊讶地回头,却发现陆今根本没醒。
她还在做梦,而梦里的人竟是……我么
被陆今勾着小指,朝辞没办法就这么撇下她离开。
朝辞坐在床边陪着陆今,直到浮躁的梦出现了短暂的间隙,陆今先松开了她,她才依依不舍地摸了摸陆今的脑袋,起身离去。
每一世有每一世的麻烦,这一世,恐怕会更多一些了。
朝辞难得放任自己的思绪浸在回忆中,忽地,一阵细微的声响从远处闯入了她的识海,耳朵微微变了方向,轻轻颤动,手里的镊子也停了下来。
今今醒了。
醒得这么早,朝辞有点担心,也不知道睡饱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朝辞:今今,你看我的心,好看吗(〃▽〃)
第13章
深夜,桂宫会所,金先生办公室。
“金先生。”张闻站在一把背对着他的高椅之前,微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不悦,“今天下午的事是我疏忽了,不过说回来真是没想到姓陆的小贱人这么狡猾,我这不是念在您对她有点兴趣的份上没对她下狠手么,没想到还能让她跑了。就该一上来就给她点颜色看看……”
他话说到一半,只听“咣”的一声,拐杖用力杵在地面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张闻浑身一凛,已经到喉咙口的后半截话戛然而止。
高椅一转,金先生转回过来面对着他。
靠在椅背上的金先生脸色阴沉至极,仿佛藏着万钧雷霆,就连一向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略有一些不协调的凌乱。
他几乎没见过金先生这么生气的模样,禁不住浑身发冷,感觉后背的皮已经被金先生掀掉一半。
张闻有些慌张的目光不小心落在桌面的纯金摆件上,那由黄金打造出来金灿灿的钱山之下,似乎有一双幽怨的眼睛正盯着他。
张闻冷汗不由自主地往外冒,忙道:
“金、金先生,这件事是我没办好……我、我没料到她会跑得那么快,本来还想要戏弄她一下,没想到她居然误打误撞冲进了您的办公室,打扰了您和大人的会面……”
见金先生还是沉着脸不说话,张闻立即道:“我这就去将她抓回来,立即给她下个契印!这样她就老老实实不能不从了!”
“哼。”金先生听完他的话,冷笑了一声,握紧拐杖将自己撑了起来,慢慢在屋子里踱步。
“将她抓回来还下个契印,就凭你你没看到将她带走的是谁”
张闻刚才的确被吓得有些口不择言,但仔细想想这件事也觉得蹊跷:“金先生,我听说那位大人和陆今一向不合,陆今是她在文娱圈子里唯一一个绕着走的人。为什么那位大人会突然对她起了心思莫非……即便是像大人这样的身份,也需要个炉鼎吗”
金先生拖着一条僵硬的腿走到窗边,拿了根烟斗,缓缓往里面放烟丝:“那位大人被邪咒缠身,磨了几千年元神早就散得差不多了,母族也因她死得七七八八,现在不过就是苟延残喘。想要寻个炉鼎巩固元气也不是不可能。”
张闻心里一沉,糟了,要是那位大人将陆今寻去下了契印,用上了,恐怕旁人就再也没机会了。
那个陆今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是四界哪个地界的玩意,不人不妖,非神非鬼,可一旦嗅过她的滋味,再想起来只觉得心神荡漾,饥肠辘辘,难怪连朝辞都会对她下手,恐怕这身份未知的炉鼎来头不小。
这么说起来……
张闻喉头不安地滚动了一下,看向金先生。
金先生恐怕觊觎陆今有些时日了,这会儿将她弄丢了,金先生不得怒火中烧张闻整个人都快僵成根棍了,没想到金先生没有继续发作,反而语气变得稍微宽和了一些,很明显被其他更为有趣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回头看着他说:
“那位大人这么多年来懒得插手四界任何事,我求了这么久送了多少奇珍异宝才得到见她一面的机会,那件事她还未必会帮忙。据我所知,数千年来那位大人没给任何人得到她契印的机会,这次居然会出手帮助一个来历不明的小玩意……肯定有些蹊跷。大人那边你仔细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即汇报给我!”
“是!”
张闻灰溜溜地从金先生的办公室里出来,给自己点烟的时候发现手有点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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