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笑情夫(21)
而且更坏的消息也同样接踵而来。
下放锻炼改造的王石屹这几天就将调回N市警局,原因就出在陈寅动用手头上的关系,却没有什么正面效果,反倒是将整个警察系统的脸一下子丢了个干干净净。而且再加上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王石屹当初只是犯了点“小错”,如今在下面做的风生水起,回到N市警局也是名正言顺。
陈南淮觉得王石屹这人,在这件事上格外的“轴”。N市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也不是什么政治要冲,他要升官发财,走S市的门路更为轻松,何况他老子也是S市那一派系出来的牛人,偏要来搅合这一滩浑水,摆明了是怀恨在心。
当初陈南淮鞍前马后,为了整走王石屹出的力气,全警局都知道,更别说王石屹这个当事人了。恐怕一回来就得拿他开刀,陈寅在局里话语权日少,到时候,陈南淮日子绝对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不是被抓去点了天灯,就是成了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
陈南淮看着办公室圆桌边上,坐着沉默着的一圈人,没来由地觉得一阵荒谬。
王石屹要是能把他整走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早就不想做了……他瞥了瞥脑袋,余光正扫到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的周游。
他今天换了一身小西装,仍是用一件白大褂遮住了大半,陈南淮看向他时,周游正在看他,四目相接的那刹那,魔术师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一排洁白的皓齿,都让陈南淮觉得有几分耀眼起来。
他慌慌张张地扭过头去。却听到李兰舟说:“这次去S市行动,倒不是完全一无所获,”他指了指身后的白板,上头有一张人像。“这是恒通模具公司的老总,张强。”
陈南淮一走进门就已经看到了那张肥头大耳的脸,眼神里更是带着几分不明所以的恶意,让他略感不适。
“他也是目前唯一在逃的,当年的污染事件的几个首脑之一,目前长居蒙特利尔。此人心思缜密,S市暗中进行的搜捕行动中,不乏从国外诱骗回国,再行抓捕的计策,此人却没有中套,龟缩在老巢之中,没有任何动静,并且据说此人在大肆毁灭证据,而当时作为顾问的许光跃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一日不死,恐怕张强寝食难安。”
陈南淮看着那个人像,又联系了一下案情,觉得有那么一些不和谐的内容,只是一时半会儿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队,可这人目前在国外,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这是个死扣啊?”
李兰舟眉头紧锁,同样也没有什么头绪。他本来也是准备去S市来个鱼死网破,S市是许光跃的第二故乡,他在那边学习和工作了小十年,可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埋在一重又一重的沙尘底下,时间不容他在那边抽丝剥茧,从层层叠叠的人脉网络里寻找出合适的线索来。
没有凶手就没有办法指认主谋,而没有主谋同样无法辨认出谁才是真正的杀手。
一道双重否定,两个无法定论的推论,无头无尾,悬案一桩。
“而且,许光跃书房和他的死相都表明了,这一切是熟人作案,张强怎么找得到一个和许光跃关系熟稔,同时又肯替他卖命的人?许光跃的社交圈无外乎那些老学究,还有他那些学生,剩下的还有他的那些亲戚,这些人都没有可能被张强收买。”
陈南淮一字一句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重点是我们要知道,这个长久以来,和许光跃保持着不可见人的关系的男人,到底是谁?我觉得,我们可以突击审问贾泓,或是许丽丽,我觉得贾泓一定知道一些什么事情,没有如实交代给我们听。”
“贾泓什么都不会说的。”李兰舟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陈南淮把把玩了一会儿的笔丢在桌上,丢下一句话,仰躺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会后,陈南淮拿着刚从假道学手里拿过来的资料袋,从里头捣鼓出一大叠打印完毕的相片来,有人泡了一杯热茶,盖上盖儿放在他的手边。
陈南淮说了声“谢谢”,回过头却看到周游正看着他手里拿着的东西,眉头微微皱起,他甩了甩相片说:“喏,李道长带队S市一日游,照片可都在这儿了,假道学说没什么好瞧的,我就要过来看看,你也要来看?”他言谈之间,装作若无其事,心里不知道为何慌得够可以的。
“李队被你挤兑得去找许夫人了?”
“由不得他不去找贾泓问话,因为你之前提供的方案里,那条线索又断了,我们就像是那只没头的苍蝇,嗡嗡嗡地飞来飞去,啪叽一下就撞在玻璃窗上。”
陈南淮翻了几张说:“刁蛮这是去旅游还是去抓人的,游山玩水似的,都拍了些什么东西。”
周游问:“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不止我有,兰妞儿心里也有数,这犯人就在许光跃的身边,每个人都有嫌疑,但每个人又差那么点动机,像是有一个隐身人,遮遮掩掩不肯露出真面目,戴了一张假面具,不断地混肴视听,不停地祸水东引。
从秀水庭院的开发商,到S市十年之前的那些工厂主,都是他隐藏身份的挡箭牌,以至于到了现在,咱们还是寸功未立,甚至被耍得团团转,这是个极为高明的布局。金蝉脱壳,声东击西。”
陈南淮放下手中的相片,忽然听到身边的男人轻声“咦”了一下,随后男人温润的声音传来:“阿坏,这个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周游:这孩子坏的很呐,就叫阿坏吧。
第21章 大变活人(二十)
周游指的是一个看上去六七十岁的老人,头上戴了一顶与季节格格不入的鸭舌帽,他就站在站台边缘的人群之中,如果不细加观察,可能完全看不到。
陈南淮从一边的档案袋里飞速取过一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
“这个人有点像许光跃。”
“但S市曾经就有一个据说长得和许光跃相似的骗子,假借许光跃的名义在各大院校开讲座,后来被人识破之后,就此销声匿迹了,会不会是他?”
“柱子,把S市那桩诈骗案的档案给我借调出来。”陈南淮像是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线微光,就连一旁的周游夹带私货,暗搓搓给他取外号都没时间搭理。
远处一个剃了头,只余下一点点发缕的小年轻应了一声,不多时站起身说:“陈把总,你看,”说着,他把笔记本电脑转了个,面向周游和陈南淮两人。
“这个人,叫做陆嘉良,是个惯犯了,户籍就在S市,目前也同样仍住在S市内,他二十岁那年靠走后门进了一所S市当地的重工企业做工人,一做就是十五年,随后他从工厂被清退,却摇身一变,成了个诈骗犯,到处走穴演讲,冒用的就是许光跃的名头。”
“这个人的结局怎么样?”陈南淮低声问。
“他在S市一所知名大学演讲的时候,被正主的弟子撞破,许光跃却没有上诉,陆嘉良只是草草被判了刑,出狱后,销声匿迹,再无讯息。”
“陆嘉良,许光跃。”周游念叨了两句,却看到身旁的男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一边问询道:“把陆嘉良的家庭住址发给我,他还住在那里吗?”
柱子快速敲打着键盘,随后只听陈南淮的口袋里一阵震动,他打了个“OK”的手势,行动如风奔出了办公室。
周游扯下披在身上的白大褂,头也不回地对着办公室同僚们说:“我陪着他去,回头帮我和李队陈局打个招呼。”
话音落尽,两个人都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今日留守的刁蛮目瞪口呆,随手把手上的一本簿子丢在桌上,不知是嘲笑,还是开涮地讲了一句:“好一出夫唱妇随。”
……
秀水庭院的门前,今日像是往日一般冷清。一辆帕萨特平稳地停在大门前,早就有一列安保人员上前检查。
安联,国内顶级安保公司,哪怕拿到国际上也能排上字号,公司总部不仅承接高档小区的安保业务,同样还有类似雇佣兵一类的人脉网,哪怕雇主陷入恐怖分子之手,安联也能确保其安全,过硬的职业素质,让不少上流或是富商都对之趋之若鹜。
谁不想有人能保护自己的周全?这些地产大亨,金融大鳄,往往比一般人还要怕死,一条性命往往是一切的本钱。只不过,穷人用它坐拥的不过是区区弹指百年,而他们则拥有挥霍,拥有肆意的权力,无人不想这样的日子变得长久些。
虽然李兰舟这次选择与贾泓接触,是临时起意,但相关的手续都一应俱全,就连与贾泓的邀约,也是早已征得双方同意。
李兰舟其人便是如此,多年来的步履维艰,让他做任何事情都如临深渊,一点都见不得马虎。陈南淮曾说,李兰舟做事与其说是为了公,不如说只不过是徇私,他从不给自己留下什么破绽,不让人抓到他的小尾巴。
陈南淮甚至因此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无尾熊”。
他总是喜欢给人取外号,李兰舟怔怔地想,远处青色的尖顶渐渐融入他的眼底,他踩下一脚刹车,远处的贾泓一如上一次一样站在门前,只不过,身边这次多了一张略显陌生的面孔。
“许丽丽她怎么在这里?”身后的大个子钟富嘟囔了两句。
“在一起也好,权当少跑一趟三中的画室,下车。”
“李队长。”贾泓仍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她的话音柔和,让人兴不起敌意。
“贾夫人,再次前来有点冒昧,许小姐也在?今天看来,许小姐气色有点不好,请节哀顺变。”李兰舟表情诚恳,一如虚心求教的学生。
许丽丽的神色很不好看,像是身上负担着巨大的重压,李兰舟见过许多死于溺亡的尸首,那种死前被大量的水灌入五官之内,活活淹死的模样,一如许丽丽。
那些水鬼的尸体被水泡的发胀,看不出模样。而活着的水鬼,无时无刻都像是浸泡在深水之中,四面八方的压力,让她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贾泓微微一笑,一只保养得极好的手掌,不动声色地扣住了女儿的手腕说:“丽丽之前,就和老头子关系最好,一时之间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她爸爸已经……哎,我就把她带在身边,至少还能看着她些,李队长,你说是不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