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43)

　　当他连美好的身体和容貌都失去，当他已经面目全非。
　　他凭什么要求季钦生留下来，将唯一拥有热度的爱都彻底消磨掉。


第83章
　　傅婉看着签名板，今天按理说是那位姓游的病人预约时间，但到了点人还是没有出现。
　　她有点担心地拿出手机再次确定了一下时间，就起身敲了敲诊疗室的门。
　　林医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请进。”
　　傅婉推门：“医生，游先生今天可能不过来了？”
　　林医生看了眼腕表，沉着道：“你去给游先生打个电话，然后再给我送一杯咖啡进来。”
　　傅婉点点头，转身出去。她先去给林医生煮了咖啡，端咖啡过来时，才发现前台处已经站了一位穿浅色毛衣的男人，纤长的颈项从毛衣里露了出来，虽然被有些微长的头发遮住了一点，但还是可以看见他的颈项出有枚触目惊心的咬痕。
　　那地方被咬得很深，已经由红变紫，可见咬他的人是下了狠手，当时肯定很疼。
　　男人正在跟前台护士登记，回头露出侧颜，傅婉才认出来竟然是迟到的游野。
　　她端着咖啡走上前：“游先生，你来了啊。”
　　游野闻言侧过一张脸，对她笑了笑：“你好，傅小姐。”
　　傅婉瞬间就感受到游野身上的不一样之处，虽然游野从前也常常对他们笑，但还是有区别的。
　　该怎么说呢，就像是整个人都活起来了，好似有生机的种子落到了他身上，抽了芽，开了花。
　　傅婉也回了个笑，手握成拳在胸前小小地挥了一下：“加油！”
　　她引着人进了办公室，出来后前台的姐妹拉着她说：“你有没觉得游先生哪不一样了。”
　　傅婉翻看着访客名单表，在旁边签了个确认：“哪不一样了。”
　　姐妹抓着她袖子摇了一下：“我觉得他肯定喜欢上咱们医院里的谁了。”
　　傅婉惊讶道：“你想太多了吧。”
　　姐妹翻了个白眼：“肯定不是，你有没发现他今天整个人都在发光，除了特意穿得好看了，离得近了还能闻到香水味，你看他之前来的时候有这样过吗，都是胡子拉渣，穿得灰扑扑的。”
　　傅婉听她描述，赶紧叫停：“等等，你别乱想了，人家有恋人的。”
　　姐妹不相信：“怎么可能，有恋人怎么不陪他来看病，按理说都……”
　　姐妹像是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她嘴巴张着，眼神都直了，盯着门口，好似灵魂出窍。
　　傅婉了解自己这个姐妹，颜控晚期，已经没救了。一看这表情，肯定又是被哪个病人迷住了。
　　她回头，表情瞬间跟姐妹的变成了一模一样，傅婉看着门口的人穿着高领黑毛衣，臂弯捡搭着一件外套。那人眼神轻轻扫过了这间医院，最后定在了傅婉身上。
　　傅婉心跳急促地想着，不管看过哥哥这位朋友的照片多少次，每次都会被帅得无法呼吸啊。她身边的姐妹已经抓紧了她的手臂，掌心还在冒汗，她听见姐妹突兀地来了一句：“欢迎光临！”
　　傅婉差点没被姐妹气死，欢迎光临什么啊，当她们这是便利店吗，这可是心理治疗诊所。
　　很显然，姐妹也反应过来，不由长长地啊了一声，有些可惜，是可惜长得这么帅，怎么就心里生病了呢。
　　那人走上前，对傅婉道：“你好，请问一下游野是已经进去了吗？”
　　傅婉愣愣地点头，男人将外套放在前台上：“能麻烦你将外套送进去给他吗？”
　　傅婉摇头：“不好意思季大哥，林医生在给病人诊疗的时候我们是不能进去打扰的。”
　　季钦生听到她认得自己，便定定看了她一会：“你是傅明康的妹妹？”
　　他们不过见过一面，傅婉也没想到季钦生竟然能认出她来，当下就红着脸道：“是啊，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季大哥，你要不坐在那边等一等？或者先去忙？诊疗需要两个小时。”
　　季钦生望了望诊疗室的方向：“没关系，我就在那边等就行。”
　　他走到等候区坐了下来，静静等待。
　　傅婉本来想跟自己亲哥联系，说一声季钦生来了，姐妹就死死抓着她，小声道：“怎么回事，这个超级大帅哥是谁！你怎么认识的！你不老实，都不跟我说！”
　　傅婉没好气地抽出自己的手：“我也就见过一次，都不算认识，你别犯花痴了，人家有对象的！”
　　姐妹失望极了，又自我安慰道：“也是，这么好看的男人，肯定早就被追走了。”
　　傅婉没出声，她心想可不就是被追走了吗，追的对象还在里面接受治疗呢。
　　姐妹又道：“我还是等游先生病好了吧，也许我也有机会呢。”
　　傅婉继续心想，你没机会了，里面的那个也有对象了，就是你面前花痴的这位。
　　外面的小风波游野不知道，他正坐在林医生面前。傅婉都能看出来他的变化，林医生更是能清楚地发现，她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因为每一个病人能有好转，她都高兴。
　　林医生道：“是有什么好事了吗？睡眠怎么样，食欲呢？”
　　游野这次没有捏减压球，因为林医生没给他：“睡眠一般，还是常常被吓醒。食欲还可以，最近三餐也比较正常。”
　　被人时刻盯着喂，还不时将各种水果榨成汁让他喝，游野觉得他二十六岁的人生里，最健康的时候莫过于现在了。
　　林医生一边听他说，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你还没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游野换了个姿势，不算很自然，他抱起手，好像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医生看出他有些戒备，也不强逼：“你知道的，我的一切意见都是为了帮助你，而关于你的情况，我也只能从你的渠道得知，这段路程我需要陪你走很久，我们是同伴，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游野垂下脸，嘴唇轻轻动着，欲言又止。
　　他刚低下头，林医生就看见了他脖子上的痕迹，她眉毛抽动了一下，眼神顿时严肃起来：“游先生，我记得我建议过你，人际关系简单更加有益于你现在的状态，”
　　她一直都建议现在的游野不适合去酒吧那种地方，她曾经了解过，游野当初为了写作时长会去酒吧寻求性刺激。而这其实已经是生病的征兆，只是游野自己还不知道。
　　所以她给出的建议是，不要再轻易与人发生关系，不要再去触碰酒精，不要让自己出于无法自控的状态。
　　游野察觉到她的目光，赶紧抬手捂住了脖子，脸颊一点点地泛起了红。
　　他摇摇头：“不是的，我没有那个……”
　　林医生用词直白：“近期你有过性生活吗？”抗抑郁的药会使人性欲减淡，如果游野有性生活，那就说明他不听医嘱停了药，这种情况是最麻烦的。
　　病人都不愿意自救，医生要怎么救他。林医生原本以为游野是最希望自己好起来的，没想到……
　　游野像是明白了林医生误解了什么，他赶紧道：“我没有，这个不是因为做爱留下来的。”
　　他声音顿了顿，有些尴尬道：“吵架，我们是吵架，他生气了……咬了我一口。”


第84章
　　林医生是他的治疗师，游野无可奈何，只能坦白。那时他一心想赶走季钦生，他不想让两个人之间最后的回忆只剩下彼此折磨
　　他甚至是自私地觉着，也许这样分开季钦生能记得他一辈子，那样的话也好……
　　他想了许多，也想过季钦生会有什么反应，大概会失望，会生气，会难过，唯独没想到，他会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真得很疼，他日渐瘦弱的身体根本没有力量挣开季钦生，他被狠狠压在桌上，季钦生带来的粥和水果，都从袋子里翻了出来。
　　有草莓，一颗颗滚在了地上，鲜红水灵，直到被踉跄的他一脚踏成了泥。游野没有穿鞋，光着脚踩烂草莓的感觉很奇怪，冰冷黏糊。
　　他被咬出了眼泪，双手本来还在推着季钦生，但渐渐地，他感受到这充满怒意的举动里满满的伤心。他又一次伤害了季钦生，虽然并非他的本意。
　　游野躺在桌上，手插入季钦生的头发里，缓慢地摸着，他安慰着这个男人。游野意识到在那场意外里，受伤的不止是他。如果季钦生知道了他发生的事，只会比他更难过。
　　游野哭了，他眼泪无声地流下，直到季钦生松开了他的脖颈，带着血腥味的嘴唇贴上了游野的脸颊，和他咸涩的眼泪混在了一起。
　　他像个小孩一样，红着眼皮带着哭腔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季钦生搂住了他的腰，将他从桌子上抱了起来，手缓慢地抚摸着他的背脊，温柔地安抚他：“是我错了。”
　　游野双腿夹紧了季钦生的腰，他双手紧紧缠着这个人，将脸抵进了季钦生的胸膛，几乎是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将那时候的委屈、恐怖和害怕都哭了出来。
　　游野哭得头都是昏的，直到季钦生蹲在他面前抽来纸巾，给他一点点擦掉脚上沾的草莓，打来热毛巾给他擦脸，就像抱小朋友一样，把他抱到了房间里，拿被子将他裹好后，自己也脱了衣服钻了进来。
　　最后，他们只是紧紧抱在一起，像是将所有错过的时光，都拥抱回来。他们确实没有做，游野坦然地望向林医生：“你放心，我没有停药。”
　　林医生松了口气，她看向游野，又恢复了笑容：“那就好。”
　　今天的诊疗时间很快就过了，林医生送游野出门时，游野回头看向林医生：“医生，你说我能完全康复吗？”
　　其实心理疾病没有完全康复这一说法，心理医生的存在只是起到缓和的效果。而身边朋友亲人的帮助，能让患者自己坚强起来，走出阴影，不再沉浸其中。
　　虽然如此，林医生还是说：“会的，都会好起来的。”
　　林医生陪着游野走出了诊疗室，她看着游野走向了一个男人，那人起身，将外套披在游野身上，还将游野过长的头发从领子里顺了出来，捏着他的发梢说了什么。
　　游野接过自己的头发，点点头。
　　林医生双手插进兜里，看着他们两个，明明是两个男人，却是她见过最和谐的一对。没人会怀疑他们俩之间不是那种关系，主要是游先生的恋人的眼神过于明显，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深陷其中，满心满眼都是游先生。
　　林医生走到前台，问傅婉要来访客名单。结果一抬眼就见两个小姑娘都盯着不远处的一对看。
　　林医生好笑地用手在柜台上敲了敲：“回神了，小傅，把访客名单给我一下。”
　　傅婉忙答应了一声，转头去翻找了。另外一位姓洛的小姑娘直勾勾地看着那两位，突然抽了口冷气，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用气音跟林医生说：“医生，他们……他们牵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