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39)
游野还是颓,不怎么搭理程楚。程楚帮人剃完胡子,打理头发,还拉人进了房间给人搭配衣服。游野一直都不怎么配合,但在程楚绝交的要挟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程楚爱去的地方都是酒吧,只是这会是个清吧,舞台还有乐队在表演,唱的情歌,旋律慢而忧郁。
游野把自己陷进沙发里,拿着酒杯就开始走神。直到他身边坐了一个人,是个女的。
游野以为搭讪,看也不看:“这里有人。”
那人开口道:“我知道,我特意来找你的。”
游野听着这声音耳熟,转头一看,竟然是杨渝。
杨渝脸色也不怎么好,她看了眼手机再抬头:“长话短说吧,我受人之托来告诉你当年……”
游野打断她:“不用说了。”
杨渝被噎了一下,眼睛都稍稍睁大了:“你说什么?”
游野面无表情道:“我不感兴趣。”
杨渝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我也很讨厌你,但是我来解释也不是因为你,我不管你听不听,说是我的事!”
游野捏紧酒杯,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他还没发作,就见他面前的姑娘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
杨渝抽泣着说:“你以为我很想来跟你解释吗,我是为了阿生。”
杨渝:“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每一次他都是为了你来求我。两年前,他、他就叫我跟你说清楚,我不肯。你走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游野将酒杯放下,起身就要走。杨渝却扯着他的手,一双通红的眼睛恨恨地看着他:“最不想承认这件事的是我,但是阿生他……是真的喜欢你。我和他的订婚,只是一场戏而已。你、你就原谅他吧。他那么好,你不要这样对他。”
游野甩开了她的手,他是第一次对女生如此不客气。他准备走了,也不打算跟程楚告别。
程楚特意将他拉来这里,杨渝在这里出现。全是预谋。
程楚也站在季钦生那边,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原谅季钦生。那他呢?谁又来放过他?!
舞台的音乐突然换了起来,换成了一首熟悉的音乐。
是那首法文歌,Et si tu n'existais pas。
游野站住了,他缓缓回头。季钦生坐在台上,正拿着话筒,遥遥地看着舞台下的他。
明明正歌旋律开始了,季钦生却没有唱。他无法开口,因为他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游野眼里的漠然。
他不在乎,不在乎这一切。
程楚焦急地看着台上台下的人,急得跟热锅蚂蚁一样,他大张着嘴,手上下挥舞着让季钦生唱啊,然而根本没人理他。
游野毫不犹豫地离开,杨渝坐在位置上被气得大哭,程楚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跑到舞台上,对着怔神的季钦生道:“你干嘛不唱啊!多好的机会!”
季钦生轻轻将话筒放回原处,松开了衣领,垂下睫毛:“他不想听。”
程楚愕然:“什么?”
季钦生摇摇头,他起身离开了那个舞台。面朝黑暗时,程楚好像依稀能看到,他眼角旁边有着泪光。
程楚愣住了,他听到季钦生轻轻哼唱几句。
声音怅然,充满疲惫。
-Et qui n'en revient pas.
那些再也回不来的日子
-Et si tu n'existais pas,
如果世间没了你
-Dis-moi pour qui j'existerais.
我又为谁而活
第77章
当游野发现楼下偶尔会停着同一辆车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他虽然还是很少出门,但是巧克力需要溜,他也得振作起来。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巧克力,巧克力一直将他往那里带。那是一辆灰色的车,看起来相当低调。游野见过一次就有印象,后来几次再见,就记住这辆车了。
其实楼下车那么多,哪能就记得住呢。也不知道是种什么直觉,偏偏就记住了,偏偏就让他在晚上十点的时候,将人逮住。
一个月没见得季钦生坐在车里用电脑办公,他身材高大,在车里佝偻着腰,偶尔还拿起手机接了个电话。
堂堂季钦生,做什么要委屈自己在这小车厢里办公,明明能在条件更好的地方呆着。
游野躲在楼道后,提着塑料袋没有过去。他看着季钦生忙完以后,开车下来抽了根烟,一边抽一边抬头望着九楼的位置,也没做多余的事情。烟抽完以后,就上车走了,安安静静,一如他来。
第二次看到这辆车时,游野躲在窗帘后抽烟。他和他都曾经说过要戒,但他们都食言了。
季钦生通常都呆不久,只是十来分钟,不怎么打扰他。
自从记忆回来以后,他每一个梦都是血腥又压抑的。可这个梦不一样,很温暖很柔软,他好像置身在一个只有光的地方,梦里的他什么都没想。
他走在一条泛着白光的路上,耳边有着吉他温柔的旋律,一直牵着他往前走。
路的尽头是间漂亮的小木屋,他推门而入,外面一瞬间变成寒雪纷飞,几乎是将他逼进那温暖的室内。
他关上门,看到木屋里竟然有壁炉,便走过去取暖。
音乐声不停,已经离他很近了。但手持吉他的人却不肯现身,只以音乐同他传情。壁炉旁有一盘曲奇,他听见有人跟他说:“你可以吃。”
那声音太耳熟了,但游野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他咬了口曲奇,这甜品的味道更像雪糕,融化在他嘴里,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曲奇了,他想一直一直吃下去。
这么想着,曲奇在他嘴里化了,一枚戒指衔在他的舌尖,他吐在掌心里,看着那戒指。他心里又酸又甜,本能地知道他该把这个戒指放下来,心却控制不住想要把戒指紧紧握着。
吉他声加入了男音,低缓柔软,述说情衷,那像是一场漫长又缱绻的告白。
他拿着戒指:“你在哪?”
音乐停了,小木屋只剩他一人还有窗外呼啸的风声。那风声不断撞击着玻璃窗,让游野有些慌乱起来。
他起来在小木屋里寻找着,推开一扇扇房门:“你不想见我吗?”
那声音又道:“是你不想见我。”
冬天的风雪越发可怖,整个小木屋都被风撼动着,所有东西都震颤起来。游野找人的动作更快了:“我不想一个人,求你了。”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从他背后传来,他回身,那个人的眉眼唇鼻一一出现在他眼前。只需要一眼,游野的心就钻心的疼。
小木屋在一瞬间分裂开来,他面前的季钦生抬手按在他肩膀上,将他直直推进了雪里。
温暖不在,寒冷刺骨,他在不断陷落,直到他被叫醒。
游野含着泪睁眼,看着眼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她按着他的肩膀,膝盖上放着一个本子,声音低缓道:“你见到了什么?”
这是他的心理医生,姓林。
林医生像是没有看见他的泪,非常客观地记录着他所说的一切。当他说到那个人出现,木屋在一瞬间瓦解时,林医生停住笔:“能方便问问你看到的是谁吗?”
游野不出声,林医生也不急,只静静地望着他,那眼神并没有太多的压迫感,就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只是听他说,他如果不愿意说,她也不逼他。
游野安静了很久,才艰难道:“你知道的,我曾经遭遇过一场绑架。”
林医生点头,眼神也没有过多的同情,这让游野感觉好了许多。他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同情,他只需要其他人将他当做正常人来看。
虽然需要依靠药物和心理医生来维持正常生活的他,好像也没有多正常的样子。
游野将那时候的事说了个大概,又道:“他后来回来找我了,导致我想起了一切。”
林医生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笔尖点在本子上,有些为难的样子。
游野从催眠的椅子上撑起身体,林医生将悬在椅子上的小灯关了,打开大灯再回到办公桌后。
她在本子上记录了几句,才道:“其实我应该建议你远离一切能让你想起那场事件的人,以免二次伤害。但是游先生,在我刚刚对你进行引导的时候,你内心却是将那个人当成你的安全屋,这太矛盾了。”
游野手指抽搐了一下,缓缓握紧。
他胸膛起伏逐渐增大,情绪也高涨起来,他急声道:“不可能!”
林医生放下笔:“游先生,深呼吸!来,就按照我教你的那套方法走,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游野在呼吸中缓缓地将情绪平复,最后疲惫地闭眼:“不太可能,因为他出现的那一刻,屋子就全毁了。”
林医生点头,最后再记录了几笔,还给他开了药:“游先生,这些药是不能和酒一起喝的。还有家里如果有宠物的话,建议你还是按照之前的那样,定时溜它,坚持健身,健身是一个非常好发泄压力的方法。”
林医生起身,同他握手:“那我们今天的会诊时间就结束了,你回去的路上打车走,不要自己开车。”
游野以笑致谢,他拿着医生给他开的药方往外走。这里的小护士认识他,还给了他一颗糖。游野没吃,顺手就揣进兜里。
小护士将药开好给他后,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好像有些苦恼的样子。
游野多嘴道了一句:“怎么了?”
小护士:“好少看见你这么帅的病人,我又想经常见到你,又不想经常见到你。”
小护士的言语直白,游野愣了一下,大笑出来。他拿着药晃了晃:“我想我们还是少点见比较好。”
小护士同意点头,忽然她眼睛一亮,抬高声音道:“哥,你怎么来了?!”
游野回头,当看到来人的样子,他恨不得不回头,他将药胡乱塞进口袋里想走。
但很显然,那个人并没有打算装作看不见他,而是大方地打招呼:“游野,好…… ”他刚想来一句好巧,却一瞬间想起这个地方是心理诊所,那声好巧就变得不合时宜。
傅明康将抬起的手放下,小护士看了看他们俩,从药方里走了出来:“哥,你们认识啊。”
她脸上也有点忐忑,这毕竟是她工作的地方,来看病的客人通常都希望保持个人隐私,不那么愿意让身边的人知道自己来这里看病的。
如果这事让林医生知道了,说不定还要责怪她。
傅明康知道自己妹妹在想什么,他安抚地拍了拍她肩膀:“没事。”
游野无心同人在这里叙旧,尤其这个人还是季钦生的好朋友。他也点了个头,直接就走了。小护士拉着傅明康的衣服埋怨道:“我都让你别来这里找我的,你好烦,我要跟嫂子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