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恩之缓了一会,坐起来。
他在严时家里睡着了。
郑恩之小声喊了严时名字,无人回应。他又呆着坐了会儿,下床后很慢地在房间摸索,房间基础构造相同,只是方向和家具摆放位置不同。
郑恩之凭着记忆摸到灯,按开,他眼睛一时不能适应强光,而且有点发涩,闭了一会才睁开,眼前是牛油果绿的床。
郑恩之打开门出去,借着卧室溢出来的光看到严时睡在沙发上。
郑恩之走过去蹲在严时身旁,灯光微弱,只能看清一点点严时。郑恩之抿抿嘴,手指抓着膝盖,最终抬起手碰碰严时,小声喊道:“严时。”
他声音很小,没有叫醒严时。
郑恩之咽了下口水,提高分贝,并且在他手臂上戳了戳,是很软的,和第一次戳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严时,严时。”
“嗯?”严时醒过来,“怎么了?”
“你去床上睡吧...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郑恩之站起来,“我,我回家睡这就。”
没等严时说话,郑恩之往门口走去。
“恩之,”严时站起来,追过去握住郑恩之的手,“可以不回家睡吗?”
郑恩之回过头看着严时,在昏暗夜里,严时眼睛里有光。
郑恩之紧张到讲不出话,严时又低声说,“很想抱着你睡,只是抱着,可以吗?”
郑恩之手指在严时手心抓了一下,又捏了捏,小声回答:“可,可以。”
郑恩之躺到床上,严时坐在床边不动了。
两个人一时都僵着,没有讲话。
半晌,郑恩之开口:“那个...严时,你不睡吗?”
“……”严时敢说却不敢做了,这会儿在空调屋里,他快热晕了,他躺到床上,低声说,“睡的。”
他躺上来也是一动不敢动,想去抱郑恩之,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最后还是郑恩之主动贴过来,抱住了严时。
严时抖了一下,身体仍僵着,没有动作。
郑恩之小声问:“严时,你怎么不抱我呢?”
“抱的。”严时小心翼翼地把郑恩之抱到怀里,缓缓收紧手臂,“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严时将脸埋在郑恩之颈侧,鼻尖抵着郑恩之的细嫩皮肤,可以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雪糕上的奶油和巧克力气味。
严时很小声说,“我没有不想抱你。”
“嗯,嗯。”靠近了,郑恩之才听到严时的心跳声,很快,郑恩之说,“为什么我刚才戳你胳膊上的肌肉很软呢?和第一次不一样,第一次是硬硬的。”
“……”严时低声说,“你现在戳也是硬的。”
他换了下姿势,让郑恩之去摸。
郑恩之摸到严时的手,顺着手向上移,到大臂位置停下,捏了捏:“真的哎,为什么?”
“因为在紧张状态下肌肉是硬的,放松时就不会,这会儿你再试试。”
“好神奇。”郑恩之抓着严时手臂捏了几下,他皮肤很滑,凉凉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郑恩之上瘾了似的,摸起来没完了,从外侧摸到内侧,内侧的肉更加偏软。
过了一会儿,郑恩之听到严时呼吸很重地说:“恩之,你不要动了。”
“嗯,嗯。怎么了?”郑恩之意犹未尽地停下动作,抱住了严时的手臂,右手紧贴在大臂内侧,不动了。
“……”严时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很困了,睡觉好不好?”
“好,”郑恩之贴过去一点,嘴唇碰了下严时的耳朵,用气声说,“严时,晚安。”
“晚安。”
严时醒来那一刻,第一眼看到的是郑恩之的睡脸,他鼻腔一下就变得酸酸。
他伸出手很轻地捏捏郑恩之脸蛋上的肉,是能够真实触碰到的郑恩之。
他红着眼睛将郑恩之往怀里扣紧一些。
郑恩之睡觉很乖,而且梦沉,不容易醒。睡着的郑恩之像只人形玩偶,身体软得不成样子,严时用什么姿势抱他,他都乖乖让抱着。
他起床前,放肆地抱了郑恩之好久,郑恩之半边脸靠在他肩上,嘴巴贴在严时脸侧。
他胳膊搭在严时腰上,胸口一下一下起伏,呼吸平稳,像只正在酣睡的小狗。
严时出门遛狗回来,早饭做到一半,郑恩之还在睡。
他手机在自己家,失去闹钟的郑恩之沉在梦里,完全不记得起床。他总会在睡前保证手机电量充足。
严时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打开门进去,馒头先他一步挤进去,冲到床边,要去舔郑恩之的脸。
“馒头!”严时低声吼道,跑过去抱着馒头往后拖,拖出门去,关到门外。
馒头:呜?
严时要被馒头气死。
我还没有叫他起床过,你怎么可以比我先。
早上叫醒郑恩之的不是闹钟,是严时。
严时把冰冰凉的手放到郑恩之脸上,他一个激灵就醒了。
严时也不想这样,但郑恩之怎么都叫不醒。
他不敢很大声喊郑恩之,怕吓到他,轻声叫他更不行,他试着两手按在郑恩之脸上,揉了好几下,也没有用。他只好用相比较来说温和有效的方法。
他想郑恩之不要有起床气地吃热乎乎的早饭。
“早上好,”郑恩之眨了几下眼睛,声音都带着倦意,“几点啦...”
“早上好,时间不算晚,但早饭要趁热吃,”严时揉了两下他的头发,起身的同时手指划过他脸蛋,捏了下,“我去盛粥,你慢慢起床。”
早餐是皮蛋瘦肉粥和三明治。郑恩之以前起晚来不及吃早饭,会在学校门口的早餐店买三明治吃,他不喜欢吃那个硬硬的、粗糙的吐司边。而严时做的三明治的吐司边全部切掉,里面夹着厚蛋、火腿、芝士、培根。
严时从保温袋拿出一个小纸盒,打开放到郑恩之面前,熟悉的香气似乎要唤起郑恩之的记忆。
里面躺着四块圆圆虾饼和四根烤爆掉的裹着蘸料的烤肠。
郑恩之看到这两样食物,眼睛一亮,他看向严时:“你你你...”
严时拿起一根烤肠递到他嘴边:“一会儿再说,先趁热吃。”
岁水一中门口有家很小的店,只卖虾饼和烤肠,味道是岁水街独一份,一到放学时间,店里就挤满好多人。
郑恩之没有吃过,他没钱买了。他把仅剩的钱都用来给他偷偷画了的体育生买水喝了。刘女士是从不给郑恩之零用钱的。出了那事儿后,再没有人来找他画画,他也就赚不到那一点点钱。
郑恩之每天从那儿路过,都要饱受食物香气的折磨。
下午放学后的晚饭时间,郑恩之不想回家,也不想这个时间呆在教室,更不想去食堂。他背着书包挤在放学的人流里,快要出校门时,他晃到操场看台最高处的边缘,抱腿坐下。透过栅栏可以看到塞满学生的那家小店。
他很想尝一尝的。
在班里他听到同学讲有多美味,郑恩之馋到在速写本的角落里把它们画下来。
坐到快要上课,他才慢吞吞地踩着铃声回去教室,同桌是迟到大户,还没来。
坐下后,郑恩之闻到一股很浓的虾饼夹杂着烤肠的味道。他拿试卷的时候,摸到桌洞里有烫烫的东西,他悄悄拿出来,是他馋了很久的虾饼和烤肠。
里面塞着一张纸,字很潦草。郑恩之盯着看很久才认出来。
——给郑恩之。
郑恩之把食物放到书包里装好,等到下晚自习,教室里人都走干净,他才拿出来。
晚自习郑恩之有想过是谁给的。但他没有朋友,完全想不到谁会送他这个,还在里面放上纸条。他想,会不会是任显他们几个捉弄他的。但他们每次都只是以殴打取乐,是头脑极其简单的那种人。
郑恩之其实想要扔掉的。但他又十分舍不得。
如果真的是别人的心意,丢掉很不好。
他就想,那...吃一口再丢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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