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顷,廖惠汝问:“现在你还和叶锦程在一起是吗?”
“啊?”梁承礼没想到他是为了叶锦程来的,下意识地看了梁晋一眼,才答道,“是啊。”
她歪着头端量他,放下手,问:“他教你写那篇文章的?”
梁承礼困惑而好笑,说:“不是,我自己想写的。”
“为什么?”廖惠汝奇怪道,“你和电视台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吗?为什么写那种檄文?”
“什么叫檄文啊?”梁承礼哭笑不得,“我从来不和谁是一伙的,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对的事’?”廖惠汝翻了个白眼。
她蓦地站起,拿出手机,一边按一边走到梁承礼的面前,把手机递给他,严厉地说:“你看看你做的‘对的事’。”
映入梁承礼眼帘的,是公众号后台的评论管理。
其中一条待审核留言是:不愧是学校推荐保送的人,爹味都溢出来了。镜清真是爱丁宝,两个更比一个好。
第162章 新赛道-7
原来是这样……梁承礼一直以为这篇文章无人问津,凄凉的阅读量和点赞率,都说明了它被隐匿在烟尘当中,同学们都沉浸在放假的喜悦之中,没有工夫在意这篇没有被要求完成阅读任务的文章。
其实有人看,有人评,也有人转发,只不过这些都是后台数据,需要后台的工作人员审核以后才决定是否把真实的数据放出来。
梁承礼几乎没有评论过学校这些公众号发的文章,就算评论,说的也都是鼓励和称赞的话,不涉及这类批评或讽刺的语言,所以他从没有考虑过还有后台审核这一层。
看梁承礼呆住,廖惠汝不胜其烦地将手机塞进他的手里,气呼呼地说:“你自己好好看看,在同学间成什么样子了?我倒是不担心你被‘保送’的事,可你还要在镜清待两年。你能保证这两年能好好过?能和他们好好相处,没有人霸凌你?到时候,光是这些,就有够你头痛,你还怎么好好学习?”
梁承礼的心脏砰砰直跳,双手则开始发凉。因为血糖低,眼前似乎变得有些暗,不过他依然能看清手机里的那些字。
不是所有待审的评论都像刚才那条那样有辱骂的色彩,但多数是讥讽和戏谑,令人读着不快,要开口反驳争辩,又好像乱拳打在棉花上的无礼感。
其中一条写着:真讽刺啊,电视台想帮彩虹社做宣传,撑同志、反歧视,遭到学校的反对。正是大家万众一心,维护校园民主平等的时候,结果却被一个GAY倒打一耙。犹大都没有那么离谱。
另一条写着:通讯录真是一个神奇的物种,一方面作为男人,占尽男权社会所有的权利和好处,另一方面又是“弱势群体”,不会被置疑和讨厌,很多女生甚至一听说对方是TXL就姐姐妹妹贴上去。女人啊,再过两千年也玩不过男人,他们太厉害了。
最新一条评论是:GAY最厌女,这还用科普吗?我真服了那些腐女。
梁承礼看着看着,愈发云里雾里,把手机还给廖惠汝,她却不接。他只好放在餐桌上,无辜地表示:“我写的文章里没有提到彩虹社的事,通篇写的是新闻自由需要建立在实事求是的基础上啊。“
“这种时候谁有空管你写的是什么?”廖惠汝说,“谁都知道这趟浑水是怎么掀起来的。你蹚进去,就是这种结果!”
梁晋不知何时拿起了廖惠汝的手机,趁着没有锁屏看了一会儿,问:“你怎么能看到后台的评论?”
“当然是我问丁楚吟要的账号。”廖惠汝极自然地说,“你怎么教儿子的?他蹚浑水就罢了,你知道他发文章没?”
“我知道啊。”梁晋放下手机。
她瞪直眼睛,厉声道:“知道?知道你联系学校的广电中心没有?”
“我联系了。”他的语气有和梁承礼相似的无辜,“丁楚吟说他写的很好,我也这么觉得。这不是写得句句在理吗?”
听罢,廖惠汝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仿佛随时会气背过去,冷笑道:“她当然说写得好,有个学生帮她把骂那些学生的话全说了。”
“我没骂人!”梁承礼忍不住辩驳,“妈,你看我写的东西了吗?我哪句话骂了?”
“你说电视台的人不对,不就是骂吗?”廖惠汝皱眉道。
梁承礼语窒,一时大脑发白,竟一句话都没有了。
眼看着廖惠汝和梁晋又为了教育儿子的问题争吵起来,梁承礼的头脑发胀,扭头往阳台走。
他坐在靠窗户的藤椅上,望着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地针锋相对,感觉这场面实在滑稽极了。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他们偷偷拍摄,甚至冒出要把这段发到网上去的念头。
真有意思。梁承礼试图置之度外地想:从什么时候起争吵成了他们家的主旋律呢?不对,他明明已经没有家了,为什么争吵还在继续?
他一边录一边想着。
突然,廖惠汝回头,惊愕地问:“你在干什么?”
“哦,没什么。”梁承礼说,“刷短视频而已。”
廖惠汝本就气得面红耳赤,闻言更是火冒三丈。她的气焰总是如此,达到顶峰后,用嘲讽和轻蔑的方式宣泄。梁承礼再次看见她对自己冷笑。
“你们说完了吗?”梁承礼起身道,“能不能换我说两句?”
听到这话,他们俩都明显地愣了一愣。
“你说吧。”梁晋不满地瞟了廖惠汝一眼。
梁承礼看看他,又看看廖惠汝,不无不可地说:“既然今天你们俩都在,我正好有一件事要宣布。”他顿了顿,“我要转文科。”
话音落下,刚才争吵得水火不容的两个人都怔了。他们默契地面面相觑。
末了,廖惠汝好笑道:“你宣布?事情你办成了吗?”
“没有。我现在告诉你们,我要转,你们帮我去和学校沟通。”梁承礼说。
“你管这叫‘宣布’啊?”她齿冷,转而盯着他的眼说,“我不同意。你最近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在‘发疯’?还想不想好好念书了?”
梁承礼放弃和她交流,对梁晋说:“爸,你帮我去和学校沟通。”
他犯难道:“儿子,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解决什么问题?”梁承礼莫名其妙,解释说,“我想转文科,不是因为写了这篇文,更不是怕这些评论。回家前我就决定告诉你们了。”
听罢,梁晋慎虑地皱起眉头。
廖惠汝痛苦地捂着额头,踱了几步,站定道:“儿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只是一个高中生,就应该待在教室里好好读书,认真准备考大学。现在恋爱让你谈了,交男朋友也不管你。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省心吗?”
现在他们是“我们”了?梁承礼深深地困惑了。他想了一会儿,问:“爸、妈,你们真的看过我写的那篇文章了?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吗?妈,文章里有没有提到猫庄园?”
她微微一怔,避开了和他对视。
尽管有心理准备,梁承礼的心还是凉了半截。他看向梁晋,也问:“爸,你呢?从头到尾看过了吗?”
面对梁晋的沉默,梁承礼有了答案。他自嘲地笑了笑,喁喁道:“你们就是我写在文章里的另一种‘标题党’啊。”
他们不约而同地抿起了嘴唇。
俄顷,廖惠汝叹了口气,语气委婉地说:“梁承礼,你心里有委屈,爸爸妈妈明白。但凡是关乎你未来的事,每一件都要慎重考虑。转科这种事不能心血来潮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心血来潮呢?”梁承礼反问,在她开口前,抢白道,“说白了,学文学理这种事,全校能有几个人是真心‘慎重考虑’?从通知分科到报志愿,才几天时间?你们‘明白’我的委屈?要是真明白,肯定就理解我为什么这么考虑和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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