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竟真的没再传来阻拦的声音,郁绥纳闷回头,感觉这不太像商诀的一贯作风,就见商诀四平八稳地坐在地上,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他眼里噙着很淡的笑意,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商诀缓慢开口:“绥绥,记得带走你的花。”
郁绥慢吞吞地“啊”了声,脑海里依稀划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影像。
他闹着要商诀背他、缠着人在街上摆摊、还有赖在对方身上给他送花的画面赫然闯入眼底,清晰得难以言喻,连一点颜色都没退却。
这下好了,不用监控,他自己就全都想起来了。
“不,不用了。谢谢,啊不再见。”
郁绥的脸唰得一下红了,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绯色,跑得慌不择路,别说花儿了,连自己的衣服都忘了换。
一口气跑到楼下,郁绥忙不迭开了锁,将自己关进了洗手间,用凉水冲了把脸,心脏这才没有方才跳动得那么厉害了。
他以后绝对不会踏足商诀的家一步。
郁绥抬头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脸,无声唾弃了一下自己。
……
隔壁,商诀家。
端端正正坐在地上的商诀终于扒拉开了自己的被子,舒展了一下两条被迫蜷曲的长腿。
看到金渐层试探地跳下床,走到自己的跟前,还想跳上来要抱时,商诀倏地伸出手,拎起了它的后颈皮。
cola和他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喵”了声。
商诀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到它身上,将它提高,与自己视线齐平,懒懒道:“你倒是挺会挑时候钻进来。”
金渐层湖绿色的眸子盈出水润的光,猫尾巴摇来摇去。
商诀把猫放在了地上,难得没教训它把猫毛滚了一床的行为,径直走进了洗手间。
氤氲的水汽在浴室里蔓延开,男生的颈侧绷得极紧,水珠顺着皮肤的肌理滑落,砸出一片潮色。
少年人的心思像野草般疯长。
说不清,道不明。
待到回头,才发现,早已燎原。
-
这天之后,郁绥对商诀的态度明显没有以前积极了,就连下课时间的补习成语也被他暂时搁置了。先前后排看热闹的几个人没了乐子,一时之间也觉得无聊。
实验班又恢复了他最原始的样子,枯燥,乏味,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竞争与内卷。
课程的进度逐渐加快,商诀也变得忙碌起来,班里的物理老师和数学老师都会在课余时间叫他去谈话,商讨竞赛的事宜。一时之间,语文这门课程被落下,便没有那么明显。
卷子一张接一张的刷,习题一页接一页的翻,不过短短半个月,迅速堆成了小小的一座山,压在并不宽敞的桌面上,显得逼仄又压迫。
这天,宋臣年私底下趁着没人,偷偷跑到商诀的座位上,找郁绥聊天。
商诀有洁癖,他坐的这小小一片地界,四面八方都充满了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宋臣年聊天归聊天,但也真没敢坐在他的椅子上,而是搬了他前桌的过来,翘着椅子脚,晃个没完。
宋臣年的脑袋凑近,小声问他:“诶,绥绥,我最近怎么没见你给商诀教成语了啊,岚姐不是说让你们俩一直互相帮助到月考吗?”
“不过说真的,他也帮不上你什么。就他那点破烂成绩,不烦你就不错了,咦,你是不是嫌他烦啊。”宋臣年扭头看他。
郁绥打着保卫萝卜的一顿,眼神猛地一飘,手里的宠物放错了位置,白白浪费了一个技能。
商诀正在数学组里和数学老师讨论竞赛题的事情,正逢大课间,大家刚跑完操,身上热烘烘的一片,都跑去楼下的超市买冰水了。
身边没有其他人,郁绥的话卡在嗓子眼里绕了几圈,都没想到该怎么解释。
他该怎么说,说觉得尴尬,还是说觉得别扭。
但更多的应该是丢人吧。
要是没记错,他好像还趴在商诀的肩上哭了。
黑色水性笔在郁绥手里转了一圈,他眸光闪烁,觉得心烦意乱,也没回答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要去上洗手间。
宋臣年不疑有他,让出了一条路。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试图让身上的汗意快点消散,有些犹豫要不要让郁绥顺路帮他带瓶冰水回来。
谁知一转头,郁绥早就不见了踪影。
事实证明,古往今来大家总容易在洗手间听见什么爆裂性八卦并不是谣传,毕竟有些人的嘴比厕所还臭,如果不在洗手间讲这些东西,走到外边一张嘴,估计就能把身边的人熏过去。
一中的跑操实行的是分段错峰制,高三时间最紧,最先下去,跑到第二圈的时候高二的学生才会进场,等到第三圈离开的时候,再由高一接替。
是以一般来说,学校里的那几个超市并不会造成拥堵的景象,大家井然有序地排完队,回到教室时,恰好可以赶上自己教学楼里的上课铃。
但也有一些学生喜欢讨巧,会在其他年级上课或者跑操的时候,跑到对面的楼层的洗手间里解决,这样既不用排队还省了时间。
实验班的教室恰好在两栋教学楼之间,去哪边都很方便,所以赵天琪一行人跑完操,都会习惯性地跑到高一这边来。
恰巧今天高二这栋楼的卫生间堵满了,郁绥又心烦,也径直去了高一的教学楼。
整栋楼都空荡荡的,瓷石的地板在阳光的直射下发出明亮的光,显得走廊里格外亮堂。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将光影切割成斑驳的形状,投映在地面上,像是一副新奇的图画。
兜里的手机兀地震动了一下,郁绥低头扫了眼,发现商诀发了消息过来。
【烦人精】:绥绥,你去哪儿了?
【烦人精】:绥绥,我今天的成语还没补。
这人是狗皮膏药吗,他从教室里走出来还没三分钟,就来问他的踪迹了。
郁绥皱了下眉,没好气地回复他。
【midnight】:你先自己学,我上个卫生间。
商诀的信息又叮叮咚咚地发过来,郁绥没再理,径直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隔壁的门传来翕动,有水声响起,还夹杂着几个男生的声音。
“你们说老赵真打算让那个插班生上竞赛啊?”
“鬼能知道,一个连句子都TM说不明白的人,还有脸来咋们班抢名额,真是晦气。”
“别说了,这次他要真上了,顶的可是天棋的名额。”
隔间里传来一阵诡异的寂静,有人嗤笑了一声:“商诀那孙子,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那点半吊子语文水平,还要郁绥那个垃圾教,老赵要真选他去参赛,我就闹到校长办公室去。”
对面有道男生弱弱地响起:“可听说,校长当时同意商诀能进实验班,就是因为他的竞赛成绩很牛来着……”
“蒋哲,你干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都没参加过月考,谁知道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赵天琪懒散接话:“就是,说不定他那点破烂成绩,连咋们一中的门槛都够不上,就更别说实验班了。一天到晚躲在最后排装清高,还和郁绥那个垃圾卿卿我我,史晓明他们不觉得恶心,我可觉得恶心……”
“还有郁绥那头头发,我就没见过哪个男生染粉色,我跟你们说,保不准他就是同性恋,故意和商诀凑一块儿,方便乱搞呢……”
“pong——”
隔间的门一脚被踹开,门锁摇摇欲坠,锁扣向下耷拉,一副了断生死的模样。
赵天琪被吓了一跳,裤子都没拉,仓惶回头,想要看看是哪个神经病这么不管不顾地闯进来。他的视线刚一落到门前的人身上,嗓子立刻被掐住了,吓得说不话来。
少年逆着光,周身都镀上了一层冷硬的光。一头标志性的灰粉色头发昭示着身份,显然就是被赵天琪骂了半天垃圾的本人。
郁绥漫不经心抬起眸,凌厉的狐狸眼微挑,眸光像淬了层寒光的刀,一寸一寸剐过赵天琪。
赵天琪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慌忙拉上裤链,色厉内荏地朝着郁绥喊叫:“郁绥,你TM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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