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绥同学,实验班的同学们,并不以你为耻,反而因你而自豪。”
少年一番掷地有声的“检讨”,像是闷热夏日里的一阵凉风,不容抗拒地拂过每个人的心间。
片刻的寂静之后,雷鸣般的掌声响起,以实验班的人带头,经久不息。
这场升旗仪式没能成功结束,商诀的话筒重蹈郁绥的覆辙,由副校长上台匆匆宣布了解散。
而两位大闹操场的主人公则直接被请到了校长办公室,由他亲自来审判这场闹剧。
风过林梢,窗外的梧桐叶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将光束切割成几何形状的光影,散乱投在地上。
走廊里空无一人,静得可怕。
郁绥单手插兜,沉默地看着走在自己前方的商诀,过了好半晌,才皱着眉发问:“商诀,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校园里的风言风语,知道我的无辜和清白。
你又为什么要冒着被处罚的风险在演讲台上替我澄清?
少年眸光闪烁,精致的狐狸眼垂下来,挺翘的鼻梁撑起眉心三角区的轮廓,勾勒出几分凌厉的少年气。
商诀脚步顿住,做出思忖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回答他:“不是我,或者说,不止是我。我说了,实验班的人并不以你为耻。”
他点到为止,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郁绥。
对面的人却停住,眉心紧蹙,像是在思考他话中的意思。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死寂,只留下窗外蝉的嘶鸣。
商诀的背影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将周身的冷淡打破,他逆着光,脸部轮廓湮没在一层阴影里。
“没有别的好奇东西了吗?”他问。
郁绥的满腔疑问卡在了嗓子眼里,被他这么一说,反而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
商诀黑沉的眸子盯着他,眸底倒映出他的模样。
郁绥被这样的目光盯得脑袋发懵,匆匆偏过头,想要随便找个问题,嘴皮子却一秃噜,脱离了脑子的控制:“商诀,你是gay吗?”
一问就问了个最尴尬的,商诀也被他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郁绥,那你歧视gay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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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商诀:下一次约会,我一定不会被逮到!认真发誓ing!
崔喜军:仔细搜刮校园方圆十公里的约会地点,誓死抓住任何一对早恋的小情侣
商诀:绥绥,你今晚可以来我的家吗
商诀:猛男撒娇
郁绥:这就是你说的永远不会发现的地方?
商诀:猛男点头
第16章 遣词造句
商诀不紧不慢的反问他,神态闲适,周身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的语调平直,嗓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来,直接将棘手的皮球踢回给了郁绥。
事实证明,尴尬不会消失,它只会转移。
郁绥放在兜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上眼睑掀起来,漂亮的狐狸眼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他状似无所谓的试探道:“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郁绥并不歧视同性恋,毕竟性向天生,他不认为选择正确且喜欢的伴侣有什么错,相反,如果可以的话,他对这件事持支持且赞同的态度。
当年,郁瑶作为郁家的千金大小姐,放着一圈家世相当的青年才俊不要,一头扎进了她为自己选的宋朗华的怀里,直直砸向“爱情”这条深不见底的河流里,任凭郁绥的外公怎么阻拦,大小姐坚定的认为,一穷二白但长相儒雅的宋朗华会带给她幸福。
宋朗华倒是装的挺人模狗样的,表面上对郁瑶体贴入微,却不动声色地消磨掉郁瑶对生活的所有热情,彻底沦为了一个男人的附属品。
为宋朗华生儿育女,洗衣做饭,甚至纡尊降贵,满足了他提出的所有离谱要求。
郁绥记得,郁瑶被确诊癌症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宋朗华今后没有她该怎么办,日日以泪洗面之后,还要强撑着笑脸安慰伤心欲绝的丈夫。郁绥当时天真的认为,父亲深爱着母亲,只要他们配合治疗,郁瑶就还有救,他从前引以为豪的幸福家庭也会一直完好。
却没想到,郁瑶信赖的枕边人,郁绥敬仰的父亲,在自己生日那天,送了他们好大一份礼。
宋朗华被郁绥和郁瑶当场捉奸在床。
小三不是别人,是郁绥当时最信赖的一位家教老师。
老师姓魏,教英语,说话轻声细语,刚过三十的年纪,并没有在她的脸上显出年龄的痕迹,反而平添了几分轻风细雨的柔和。
魏颖平日里对郁绥百依百顺,嘘寒问暖,比郁瑶这个亲妈都在意他的饮食起居。以至于郁瑶对她的印象格外好,还在餐桌上开过玩笑,说要不让郁绥认魏颖当干妈算了。
被对方尴尬拒绝,郁瑶还当是她不好意思。
却没想到,魏颖不是想要当郁绥的干妈,她的野心更大,想要当的,一直都是郁绥的后妈。
郁瑶气得直接昏了过去,自此一病不起,病情急剧恶化,才在郁绥初三那年就去世了。
如果能有选择的机会,郁绥宁愿他妈喜欢女的,也免得被宋朗华这种男人欺骗。
商诀并不知道他脑海之中闪过的千百般想法,见他这般态度,只好认真思忖了一番。
窗外的风将边沿的纱帘吹得高高扬起,少年的影子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拖得极长,过了好半晌,商诀才开口回答:“我并不会歧视gay。”
他话音一顿,平直的眼睑掀起来,眸光落到郁绥的身上,高挺的鼻梁在脸上落下很淡的阴影:“爱,无关乎于性别,而沉湎于灵魂。”
四目相对,寂静的空气之中炸开火花,似有电流窜过,留下一片眼花缭乱的星子。
谁也没先开口,郁绥在思索商诀的话,不甚明白其中透露出来的讯息。
说了半天,商诀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到底是不是gay啊?
但他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这场对话被气势汹汹赶来的崔喜军打断,对方向对待犯人一样,手上拿着把破旧的扫帚,直接敲在了郁绥的尾椎上,郁绥嘶了一声,发现崔喜军这回气伤了,难得动了真格。
他使得力道格外大,不像平日里的装模作样,像是被惹毛了之后的气急败坏。
“怎么,这么间学校容不下你们了是吧,一个一个,不想呆了就给我趁早滚蛋,让你们上去检讨,你们倒好,一个教训起老师来,一个给我搞了个告白情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商诀,你给我说说,什么叫你和郁绥情深似海,啊,把你们班语文老师叫过来,我倒要我问她,你的这个语文到底是怎么学的?”
他撸起袖子,一扫帚直接敲在了商诀的小腿上。
郁绥乐得看热闹,不忘幸灾乐祸地提醒他:“主任,打偏了,您不该光抽小腿啊——”
“商诀同学可没有体会过伟大的中式教育,您该抽他屁股上,这样他下次就会用这几个成语了——”
他嬉皮笑脸地模样更加欠打,崔喜军的扫帚变换了方向,朝着他抽过来,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凌厉的弧线,郁绥侧身躲了过去,语气吊儿郎当的:“诶,主任,您打我干什么,我还是受害人呢,商诀他语文学不好,还非要逮着我嚯嚯,我还没追究我的名声呢。”
三言两语之间,挑明了商诀那番模棱两可,让人想入非非的话,还转移了一波火点,崔喜军的扫帚在空中划了好几下,直到一中的校长到了,他这才有所收敛。
和崔喜军风风火火的行为处事风格不同,一中校长蓝玉良主打一个“佛系”。
斗战胜佛的那个佛。
一沓厚重的文件被扔在桌子上,他双手抱臂,一项一项细数起两人自入学以来所犯下的错误来。
无故逃课、旷课,上课扰乱课堂秩序,顶撞老师,不按时完成作业……
老生常谈的那一套,郁绥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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