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南叫他居高临下的笑看得很不舒服,坐直上半身:“是啊,是加班了。”
说这话时他心虚地朝秦明唐看了一眼,被秦明唐逮了个正着。
秦明唐心想加班,加个狗屁班,不定搂着哪个秘书厮混去了。他一面暗骂秦亦南,一面对秦翊衡笑道:“叫什么总经理,都是一家人,站着干什么,坐啊。”
秦翊衡在对面沙发坐下,秦明唐又叫秘书给他泡茶,说是拍来的珍品,一年产量总共就几斤,秦翊衡喝了一口,没尝出有什么特别。
闲聊几句,秦明唐直奔主题:“这次出差辛苦了,但我看你好像也没怎么晒黑,精神也不错,到底年轻啊。说说吧,项目怎么样?”
秦翊衡空着手来的,没带任何文件,因为关键数据、事实都已经记在脑子里。秦明唐听着听着有些走神,秦翊衡坐也坐得端正,,反观秦亦南又跟坨烂泥似的摊着,看得他心里直冒火。
这个外甥什么都好,长相、能力、人品,样样出挑,唯独命不好。
这么一想,秦明唐心里又平衡了。
秦翊衡花十分钟挑重点说完,秦明唐其实也没怎么听懂,连连点头假装附和,用很自然的语调说:“那你交份报告上来吧,就把你刚才说的再详细梳理一遍。”
秦翊衡没有立刻答应,隔着秦明唐豪华的办公桌同他对视了好几秒。那短短几秒却叫秦明唐屏住呼吸,空气中也仿佛有股不可见的暗流涌动,直到秦翊衡点头道好,秦明唐才陡然松了口气。
秦翊衡没待多久就走了。办公室只剩父子俩,秦明唐嘱咐秦亦南:“等他报告写好,你自己改改,我让忠叔递给你爷爷。”
“用他的报告?”秦亦南冷笑,“也不嫌晦气。”
“你给我闭嘴吧。”秦明唐差点拍案而起,“让你自己写,你写得出来吗?到时候你爷爷要看,你拿什么给他?”
秦亦南扯了下领带,不爽地抱怨道:“爷爷不是养病去了吗,怎么还管那么多?”
闻言,秦明唐目光也深了几分,手指隔空点着不孝子的脑门:“你外头玩我不管,把屁股擦干净点,要是让你妈知道把她气着了,我扒你一层皮!”
*
回到办公室,秦翊衡把江南叫进来,先把出差带的特产拿出来让他待会儿分掉,又询问出差期间公司的情况。
江南一一汇报,期间还走神想着,刚才看到那两个跟秦翊衡一起出差的同事,在码头住了半个月就晒得跟煤球似的,怎么秦翊衡一点没见黑,精神还这么好。
秦翊衡最后问:“家教找得怎么样?”
江南把他筛选过的候选人资料递过去,秦翊衡翻了翻,从表情看不是很满意。
“就这些?”秦翊衡想到什么,眉心微微皱了一下,问,“不是还有那个章乔吗?”
江南把情况复述一遍,但隐去了他的粉色小电动被章乔发现的部分:“他说他不合适,而且他马上要走了。”
“走了?去哪儿?”
江南摇头:“不知道。”
出差期间,秦翊衡想了许多,秦小满并非不能说话,只是不肯说话。看遍了名医,做遍了检查,穷尽各种手段,排除器质病变,只能是心理问题。
听方姨说,他不在这段时间,秦小满又画了好几幅画,不止画了熊,还画了其他,只是颇具抽象风格,秦翊衡举着手机对着方姨发来的照片研究半天,才勉强确定那是个人,一侧脸颊还有个黑点,秦翊衡推测应该是酒窝。
他一下就想到了章乔。
既然秦小满对章乔有好感,肯为他画画,那说不定也肯为他做些别的改变。
秦翊衡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不能放过任何一线希望。
笔头在办公桌上轻轻点了两下,秦翊衡问:“有他联系方式吗?”
“我知道他打工的蛋糕店,但他好像辞职了。”江南说。
“去查。”秦翊衡道,“电话住址,所有有用的信息,我都要知道。”
这一回江南效率尤其高,隔天就把章乔资料摆在秦翊衡案头。秦翊衡开完会,一刻也没有耽误地找了过去。
当他穿越大半个城找到这片老小区,看到蹲在花坛边喂猫的章乔时,忽然有些恍惚。
猫咪被摸着头,很舒服地眯起眼,而被人触碰的滋味,秦翊衡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这么算,他或许还不如那只黑白流浪猫。
章乔回头的瞬间,秦翊衡已经迅速调整好了情绪,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章乔还以为看错了。又或者光线太暗,他出现幻觉,但又很快意识到不是幻觉。
秦翊衡身材高大,肩膀平直宽阔,一身昂贵笔挺的西装与周遭破旧的环境很不搭调,存在感格外强烈。
章乔喜欢掌握主动,确认没看错就走上前,微笑打招呼:“这么巧啊。”
“不是巧,我特意来找你。”秦翊衡说。
章乔微微扬了下眉,问:“有什么事吗?”
秦翊衡不喜欢绕圈子:“给小满做家教的事,还请你考虑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章乔觉得秦翊衡的姿态比上次见面放低许多,语气也温和不少,甚至带着几分恳切。
夕阳缓慢沉入地平线,周遭光线又暗几度,章乔晚上看东西本就困难,偏秦翊衡还站在墙根下阴影中。
他眯了眯眼,又往前走一步,想将秦翊衡的脸看得更清楚,同时道:“你助理没跟你说吗,我不合适。”
“在我看来你很合适。”秦翊衡直接了当,“价钱任你开——”
“——包我满意是吗?”
还没说完就被章乔打断,章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然换了话题:“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秦翊衡。”秦翊衡顿了顿,“立羽翊,衡量的衡。”
“秦、翊、衡。”洁白的牙齿咬住烟蒂,章乔吸一口又吐出来,隔着徐徐上升的白雾望向秦翊衡,从唇缝间缓缓念出这三个字,“怎么也姓秦,你不是秦小满的舅舅吗?”
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时的清亮悦耳,章乔声音仿佛裹了层丝绒,低沉悠扬,令秦翊衡想到了大提琴。
轻曼的白雾后,那张漂亮的脸若隐若现,皮肤白皙卧蚕饱满,鼻头也圆润,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直直望过来时,显得很乖很无辜。
秦翊衡隔着烟雾,无声地同他对视。
对这种类似查户口的问题,秦翊衡没有回答,似乎不喜欢那烟味,他顿了顿,微微偏过头。
章乔就是随口一问,一根烟燃尽,他灭了烟,把话题转回去,语气也换回平常:“我不是拿乔,有钱谁不想赚,但我只有高中学历,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才艺,别耽误孩子。”
秦翊衡沉默一阵,解释道:“准确说你是小满的住家家教,在他上课的时候陪在旁边就可以,不需要亲自给他上课。”
“住家家教?”章乔问,“要搬去你家?”
“是。”
章乔眯着眼,拖长语调“哦——”了一声:“听起来是没什么难度,但为什么是我?”
“因为小满喜欢你,他为你画了画。”
章乔闻言一愣,很快笑起来,露出左侧脸颊上的浅浅酒窝:“是吗?我也挺喜欢他的。”
“除了钱以外,有其他任何条件你都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到。”
秦翊衡声音很沉,最后一句说得尤为郑重,章乔心中一动,看了过去,就在秦翊衡以为他一定会答应时,章乔却微微笑道:“我没什么条件,况且我明天就要走了,车票已经买好了。”
“我知道。”秦翊衡道。
“你知道?”章乔很快反应过来,“你查我啊?”
刚洗过澡,章乔发尾还有些湿,几绺垂下遮住了一侧眉眼。
他表情不变,依旧弯着眼,似乎并没有生气的迹象。
秦翊衡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只能坦率承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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