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焱目睹秦翊衡忙前忙后,而秦亦南却不知道在哪里醉生梦死,连秦明唐手术也不露面。
看着递到眼前的面包牛奶,秦焱僵了几秒,伸手接过,动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秦翊衡却转身走了。
宋煜旁观,不由叹气:“也是个可怜的。”
宋煜吃完就去陪韩紫岚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一直担心。秦翊衡分一圈三明治,最后才轮到自己,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走到了章乔身边。
秦焱也撕开三明治的包装,默默吃起来,章乔又看他一眼。
秦翊衡注意到,问:“怎么了?”
章乔始终记得秦焱当初害秦小满摔马,对他十分厌恶,自认没有秦翊衡这份胸襟,还管秦焱是不是饿肚子。
他忍不住问:“你这是原谅他了?”
秦翊衡一怔,也看了秦焱一眼,想到的却是刚才秦明唐临终托孤一般的举动,一时间滋味难辨。
血肉至亲是真,曾经的关怀是真,但伤害也是真。
秦翊衡静默无言,许久,轻声说:“谈不上原谅,只是……”
后面的话秦翊衡没说,章乔抿着唇角,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时间在紧绷的气氛里悄然流逝,分针转过五圈,到中午,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一位年轻的男医生走出来,说手术相当顺利,已经关胸准备缝合。
韩紫岚喜极而泣。
很快,“手术中”的红灯熄灭,秦明唐被推出手术室,直接送进监护病房。
章木之随后也走了出来,依旧戴着口罩,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在监护病房观察一晚,指征稳定的话明天转回普通病房。”
忠叔赶紧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秦昭礼,对章木之连声道谢:“感谢章教授,这次多亏您。”
章木之没再说话,只摆摆手,随后独自离开。
秦翊衡要陪韩紫岚去病房,章乔下午还有课,于是道:“你去吧。”
秦翊衡不忘嘱咐:“到学校给我发信息。”
章乔道好,目送秦翊衡走远,脚步一转,望着章木之离开的方向,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那一日撞见章木之和杨光瑞的对话,没多久,杨光瑞就被带走调查,一时间沸沸扬扬,连法学院的课间都在讨论。
手术室外的走廊空无一人,章乔小跑,终于在一处转角看到章木之,立刻缩回脚步,等心跳平复,才又偷偷地伸出头。
章木之坐在墙边一排椅子上,没察觉有人靠近,摘掉口罩,拧开矿泉水喝一口,随后背靠雪白的墙壁,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精神高度紧绷后骤然放松,在无人的角落,那张一向冷漠严厉的面庞终于显露不示人前的疲惫。
章乔再度回想那一日,章木之短短一句话,不仅让杨光瑞目瞪口呆,也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章木之怎么知道杨光瑞是护士长的儿子?
假如她当年真的一走了之不管不顾,怎么可能知道护士长收养了他?
无数疑问在脑海里盘旋,这些日子章乔辗转难眠。章木之近在眼前,一问便知,他却始终无法迈出这一步。
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很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护士急急忙忙跑来,停在章木之面前,还没说话就先哭了。
“哭什么?”章木之眨眼间恢复威严,蹙着眉,严厉道,“有事说事。”
“主、主任。”护士收住眼泪,带着哭腔解释,“那个病人家属又来闹事,还带了好、好多人,把护士站都砸了,您快去看看吧。”
章木之当即起身,疾步赶下楼,章乔迟疑几秒,也追着她的脚步往楼下走去。
心胸中心一楼大厅,护士站如被狂风卷过,病历本和电话座机都被扫落在地,几把椅子也被推倒。
前来就诊的病人和家属靠墙围成一圈,小声议论。
几个男人站在中央,为首的那人留着寸头,体格高壮,手指点着对面的几名医生护士,嘴里骂骂咧咧:“你们把我爸治死了,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旁边几人也叫嚷:“对,给个说法!”
“——喊什么?”
严厉的女声传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章木之走上前。
寸头男皱眉:“你谁啊?”
章木之没理会,先往在场的那几名医生和护士走去。其中一个护士被众人挡在身后,眼睛通红,一只手还捂着脸。
章木之拉开她的手,姑娘白净的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嘴角也破了,渗着血。
目睹经过的病人和家属议论纷纷。
“大男人打一个小护士。”
“那姑娘也是倒霉。”
“到底怎么回事,真是这医院治死的?”
那名挨了打的护士带着哭腔喊:“主任……”
章乔站在人群后,就见章木之眸光一沉,安抚地拍拍那名护士的后背,又询问了几句,随后叫人把她带到旁边空着的处置室。
刚才同章木之一道给秦明唐手术的那个年轻男医生也在,说:“我已经通知保卫科了。”
章木之看他一眼,目光交汇,男医生立刻会意,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见章木之似乎想上前,又赶紧说:“主任,您还是等保卫科来吧。”
章木之摆摆手,径直走到寸头男面前,目光上下一扫,冰似的冷:“我是心胸中心的主任,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
寸头男眯眼打量章木之,似乎在怀疑这个看起来年轻又漂亮的女人会是这么大中心的主任。他左右看,眼神无声地跟几个同伙交流,半晌转过头,还是那套说辞。
“我爸在你们医院没的,你们得负责!”
章木之已经了解经过,寸头男的父亲突发心脏病,送医途中就心跳停止,送到医院后,医生又接力做了近半个小时的心脏按压,还是没能把人救回来。寸头男却赖上医院,偏说人是因为医生治疗不当,在医院没的。
医务处介入,对方开口就要两百万赔偿,协商多次不成,便纠结人来闹事。
“我们的接诊和治疗流程全部合乎规范,有录音录像证明,不是你张口说什么就是什么。”章木之不紧不慢,“有问题你可以去向上级部门反应。”
“我才不去,什么上级部门。”寸头男往地上啐一口,“你们蛇鼠一窝,相互包庇,都他妈是一伙的!”
章木之看一眼满地狼籍,平静问:“那你们想要什么?”
“杀人偿命!”寸头男恶狠狠叫嚣,“我爸死了,你们也要陪一条命!”
大厅内一片安静,章乔在人群后屏住呼吸。这几个人明显是来闹事,说理行不通,动手更不可能,怎么做都棘手。
章木之眸光微动,面对几个体格明显强于她的男人也看不出丝毫的惧怕,竟应声:“好啊。”
目光一一扫过那几人,章木之问:“我就站在这里,你们谁来要我的命?”
章乔的心瞬间提起。
寸头男怎么也没想到章木之会这么说,一时没了主意,又下意识往身旁看去,其他几人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晌,其中一人附在寸头男耳边说了什么,寸头男连连点头,众目睽睽,忽然就抹起眼泪。
“你少忽悠我,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我爸还能活吗?我就是、就是要个说法……”寸头男越哭越伤心,索性往地上一躺,仿佛真的因为亲人去世而悲痛欲绝,“爸啊,你怎么这么命苦,落到这种黑心医院黑心医生的手里……”
章木之冷眼旁观,也没有劝阻,等对方哭累了自己停下才道:“你要说法我也可以给你说法,在那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得的什么病?平时有什么症状?吃什么药?送来医院那天你在干什么?”
章木之一连串问题砸来,寸头男只说出名字就支支吾吾说不下去,粗声粗气喊道:“我太伤心了,哪能记住这些!”
“说不出来?”章木之嘲讽似的笑了笑,“我看你也不是真关心你父亲。人都去世了才在这里哭,装什么孝子贤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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