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李立断断续续讲和弟弟的往事,视线愈发模糊,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弟弟还是陈秉万。失去意识前他看到陈秉万下车的背影,而后彻底陷入昏迷。
醒来已是深夜,李立睁眼看见车外燃起的篝火,陈秉万就在篝火旁,自己受伤溃烂的伤口已做好包扎。他问陈秉万为什么没走,又为什么救他,陈秉万说因为你先救了我。
李立找到自己的枪,对准陈秉万的脖颈,陈秉万没有躲,好像确认他不会伤害他。
陈秉万继续开车,他们在车上待了两天两夜,第三天埋伏的警察找到他们,李立几乎以为陈秉万就是警方的卧底,可在被包围的那一刻,陈秉万夺走他的枪,枪口指向额头,以自己作人质为他争得逃跑的时间。
李立成功脱逃,陈秉万被带回公安局接受讯问。半年后,李立找到落魄潦倒的陈秉万,问他愿不愿意为自己做事,又问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逃跑。
陈秉万还是那句话,因为是你先救了我。
警方追查到李立的行踪,陈秉万再次跟随李立踏上逃亡路程,李立开车,陈秉万在车上睡死过去,是半年来唯一一次好觉,他的嘴里念叨着大哥、大哥。
陈秉万记得李立替他包扎时,紧张在意的神情不似作假,李立说别害怕,大哥在。
李立听到了陈秉万的这声大哥,但他不会知道,陈秉万身体里装入了一枚纳米追踪器,他是警方千辛万苦送到他身边的卧底。
剧本过完一遍,陆与闻挑选的和方雨试戏的片段是李立为陈秉万包扎,这场戏台词不多,现场也没有道具可利用,陆与闻再看了眼剧本,眼神示意方雨可以开始了。
方雨还在座位上,一条小腿受他桎梏,不敢挣脱也不敢动,只会埋头看剧本,被欺负得连耳根也红了,还是不敢声张,将他的恶行瞒得滴水不漏。
陆与闻嘴角微翘,松开霸道的长腿,两人到会议桌前的空地做准备,稍微酝酿情绪,方雨蹲坐在地上,接着躺倒下来,身体蜷缩着,轻微地抽搐,发出痛苦的呻吟。
陆与闻看见这模样的方雨,心情便很不好,他半跪着将方雨揽进怀里,眼前仿佛出现烈日下人迹罕至的公路,地面有血迹拖拽的痕迹,陈秉万试图爬行过,最终因剧痛在路边昏迷。
李立找到了人,撕扯背心缠住陈秉万流血的大腿,他识得路边可用的草药,一些嚼烂了敷在伤口处,一些喂进陈秉万嘴里。
陈秉万眼神涣散,对于进嘴的东西第一反应是吐出来,可有一根湿苦的舌头将那些他厌恶的草药统统堵了回来,对方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吐,直到他咽了下去。
陈秉万无意识地呢喃,他被人托住上半身,靠进了一个充斥血腥味的怀抱。
李立继续嚼烂草药敷在自己流血的伤口上,他的背心撕成长条扎住陈秉万的伤口,剩下的破破烂烂的布料,他没给自己用,反而用来擦陈秉万脸上手上的血。
他细细端详怀里的这张脸,自言自语道:“像,真像。”
陈秉万喊疼,李立轻轻地拍他,说:“很快不疼了,别害怕,大哥在。”
陈秉万不会知道在他清醒以前,都被人这样珍重地抱在怀里,嘴唇贴着额头,他的每一声痛都有人为他痛。
演完这一段,方雨立马要起来,陆与闻却在方雨额头亲了一下,副导演谅解地笑,给他找了借口,“陆老师太投入了,还没出戏。”
方雨窘迫地站起来,他看陆与闻神色异样,便没有怨他。陆与闻回过神,笑笑道:“让大家见笑了,这个角色我有了点新的想法,要不聊聊?”
他眼神询问编剧和副导演,编剧在一旁猛点头,两眼放光,副导演也赞许地看着他。
陆与闻揽着方雨坐下,他的动作很自然,没人察觉出不对。
围绕剧情与角色心理动机的讨论逐渐热烈,无关人等出了会议室,陆与闻放松身体,一只手拿笔在剧本上做记录,另一只手偷偷牵着方雨。
他们坐在会议桌的另一边,对面的人看不到桌子底下十指相扣的两只手。
晚饭由王总儿子做东,席间本不打算喝酒,陆与闻自己叫了一壶,一杯一杯的敬,敬完副导演敬制片人,敬了编剧又敬王总儿子。
他话说得漂亮,只说你们不用喝,是我要敬诸位,这壶酒我一个人的。
副导演看他敬了一桌人,独独漏了方雨,笑问他道:“不敬一敬要合作的男主角?”
陆与闻拍拍方雨的肩,让方雨和他一起站起来,他单手搂着方雨,举起酒杯,面上呈现喝醉酒的酡红,“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想拜托各位照顾一下男主角,我跟他认识好多年了,关系很好,他来拍戏我就来陪陪他。”
“他演技很好,不会叫各位失望,以后如果有合适的角色,还请考虑考虑他。”
说完一口闷了杯里的酒,方雨见状要给自己倒酒,陆与闻压住他的杯子,夺过来倒了一点酒,自己喝了俩口,剩下一小口给方雨。
他用哄小孩的口吻对方雨说,只能喝一口,不许多喝,然后歉意地转向大伙,“我来替他喝,他身体不好,不能多喝。”
在座有点眼色的都看了出来,陆与闻又哄又夹菜,不时交头接耳说悄悄话,唇边的笑是显而易见的亲近,长臂一伸搭在椅子边缘,保护的姿态不言而喻。
方雨拽了拽陆与闻的衣角,埋怨陆与闻做得过于明显,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玩味。陆与闻的脸凑得近,音量刚好能让整桌人听见,“怎么了?想吃什么?要不要再喝点汤,你吃得少,晚上回去会饿的。”
方雨涨红了脸,他在哄笑声中起身离席,借口去卫生间,陆与闻追了出来,人没走出包厢已经揽上他的腰。
方雨气急,到没人的角落冲陆与闻发脾气,“你到底要干嘛?在别人面前做这些有必要吗?”
陆与闻喝得有点多,此刻脑袋胀痛不已,他扯了扯衬衫领子,慢慢呼了口气道:“我要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照顾你一点,有什么不对?你很抗拒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方雨直直地看向陆与闻,“你为什么要演这个电影?你想提携我?你明知道我进这个圈子不是为了——”
“不是为了什么?你不喜欢演戏吗?”陆与闻面无表情,“你敢说你不喜欢演戏?当初你有多喜欢,我都记得,现在能做喜欢的事,不高兴吗?”
方雨笑容怆然,“我喜欢又能怎样?还能像十七八岁一样吗?你不用费尽心思为我做这些,我不需要。”
“那你要什么?你就要跟我分手?”陆与闻有些不耐烦,方雨的不作声更是挑起他的火气,他拉扯方雨入怀,带着酒气的唇想也不想就蹭上来,胡乱吻着怀里人。
“我多替你着想,我多爱你,你倒好,只会往我心窝扎刀子,你有没有心?”陆与闻眼圈都红了,如同濒临发怒边缘的兽,他抱着方雨动手动脚,丝毫不顾这里随时会有人经过。
方雨拿掉陆与闻四处作恶的手,脖颈被人咬着,他无力地仰起脸,灯光照出他脸上因痛苦而绞紧的眉头。
“不要,老公不要,”方雨呜咽了一声,“不要在这里。”
陆与闻听到熟悉的称呼,眼里痛苦的迷雾驱散了些,他以为这是方雨软化的迹象,情动地吻了又吻,贴着唇问道:“那你想在哪?在这开个房?还是跟老公回家。”
“回家,我们回家。”方雨两眼潋滟,唇部水光涔涔,陆与闻喜欢得不行,手在方雨腰侧来回地摸,“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去和他们说一声,就说你不舒服,要回家喝药。”
陆与闻回去包厢,方雨说到大堂等他。等看不见陆与闻的背影,方雨拔腿奔向一楼大堂,酒店门口有一排的空出租车,保安打着手势一辆一辆引导,方雨焦急地等候,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陆与闻刚好从电梯里出来。
方雨催促司机快走,车窗阖上的瞬间,方雨看到陆与闻追出来的不可置信的脸,那张脸上满是失望,方雨转过脸,不再看窗外。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陆与闻也曾这样看着他上车,只是那时他们才见第二面,他刚记住陆与闻的名字,陆与闻手里捏着写有他手机号码的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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