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没有想到,在他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喻衡却走了。
那天晚上喻衡的眼泪很短暂,短到会让人错觉是光线反射,仿佛只存储了一滴。
在那之后,他像是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无论如何也不再开口了。
最终周维轻还是在喻衡疲惫到失去意识后,连拖带抱地把他送回了房间,简单替喻衡擦拭了一下放在床上,也果真像承诺的那样,那一晚没有合眼。
但也无法进入工作,他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脑子里浮浮沉沉很多片段。他看着喻衡在睡梦里紧蹙的双眉,伸手抚平了。
第二天一早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之前的海报拍摄服装上出了问题,图标有隐含的宗教因素,可能会有风险,后期处理掉品牌方又不愿意,最终闹了半天,还是决定上午临时补拍。
周维轻接到通知的时候才八点,喻衡还没醒,他想了想,在招聘公告的背后留了言,说自己会离开几个小时,让喻衡等等他。
小方接他到拍摄场地的时候,廖昭已经在那等着了,一副因为太困而暴躁的模样。
见到周维轻也懒得打招呼,第一句话就是:“昨晚喻衡在你房间睡的?”
“嗯。”周维轻没有否认。
“不该隐瞒这件事的,我没想到有这么多后续,”廖昭罕见地有点后悔,“你们说什么了吗?”
周维轻沉默了两秒,也罕见地没有隐瞒:“他很难过,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另一辆保姆车到达场地,是方树安的车,他俩在这个节目里是一个分组,出事的也正是这一组的赞助服装。
早起对方树安倒是没什么影响,他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错,热情地给周维轻打招呼:“早啊,轻哥。”
周维轻依旧点点头回应。
补拍的流程过得很快,毕竟有现成的参考在这里,照原样复刻即可。单人的图很快就过完了,周维轻不太在意拍摄效果,也不用去反复确认。
只是到最后一个环节时,周维轻突然问:“可以不拍双人的吗?”
“之前不都是单双一起拍的吗?”摄影团队愣了下,“有什么问题吗轻哥?”
“没什么,我昨晚睡眠差,状态不太好,估计坚持不了了。”周维轻说。
方树安倒反应得很快:“那要不,回去再找个棚拍吧,今天就让轻哥先休息。”
“没必要,”周维轻说,转头看着廖昭,“我记得双人图就只为了社媒宣发,这次不放也行吧?何必折腾你们加班。”
廖昭和周维轻对视了两眼,好像在这个眼神中懂了什么,立即道:“应该可以,我跟李建国说下。”
趁廖昭打电话的间隙,周维轻仿佛耐心告罄,直接转身向车上走去。
方树安在身后叫了一声:“轻哥。”但他佯装没有听见。
他很快地拉开车门,把驾驶位上还在欢乐麻将的小方吓了一跳,直接锁了屏:“怎么了,轻哥,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拍完了,”周维轻说,“直接回去吧,廖昭她自己会看着办。”
像是感知到了周维轻的心情,小方一路开得很快,压着九十的限速疾驰,二十分钟不到便回了酒店。
但当周维轻刷卡开门后,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这次电脑包和数据线都带走了,唯一剩下的只有那张他留言的招聘公告,放在原位一动不动。
周维轻突然想到,他还没有过问喻衡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给喻衡打了几个电话,一直显示暂时无法接通,在第三次通话失败后,他意识到了什么,给喻衡发了条微信。三个字“你在哪”,换回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喻衡彻底把他拉黑了。
一种奇异的酸涩感从心底衍生,他似乎把事情搞砸了。
在喻衡提出分手时,周维轻没有太大的反应,在记忆里,离别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自然发展的一环。既然云要飘走,就不该留。但是再见到喻衡的时候,他头一次产生了不顺其自然的想法,这片云不能一直留在原地吗?
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是晴天,什么是雨天。
第17章 电影
《声影记录》的所有后续宣传结束,周维轻推了两三个饭局,久违地休息了十天,这大概是他三年来最长的假期,以往每次空闲三天以上,廖昭一定会登门。但不知道这次他们达成了什么默契,周维轻让廖昭延后一部分工作,廖昭只草草回答了个“好”。
休假前最后一晚,从公司回去的时候路过五号线,周维轻打量着窗外的站牌,突然想起之前给喻衡寄东西时对方地址就在这附近。
“你停一下,”他给小方说,“我在这儿下,你先回去吧。”
“诶?”小方愣道,“您要买什么吗?我靠边停着等就行。”
周维轻打开车门,没有理会:“不用,我走会儿。”
“对了轻哥,明天我要把品牌方的衣服送过来,您在家吧——”
小方在身后吼,周维轻挥挥手示意无所谓。
喻衡的租房很难找,大概要拐三四次,还要路过一条布满小吃店铺的巷子。
到楼下的时候,周维轻犹豫了下,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这个时候来这里,也不知道喻衡见到他会是什么态度。但几经踟蹰,还是上了楼。
到门口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门外堆着四五个快递盒,门上还贴着电费的催缴单,从日期上来看,屋里的人已经一周没有回来过。
周维轻在门口停留了大概二十分钟,回去的时候在楼底又点了根烟,尽管知道这段时间抽的量已经超出了平衡线。
他抬头望了望天上,是个阴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小方所言不假,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两个大纸箱敲响了周维轻家里的门铃。
响了三声没人应,小方以为周维轻不在,便抬手输了电子锁密码,上次周维轻出差时交代过,新换的锁还沿用着默认密码。但门一打开,却发现周维轻正坐在地毯上,用强力胶粘着一张碎裂的唱片,外套随意地搭在旁边,桌上还泡着一杯速溶咖啡。
“诶,轻哥,我以为你不在呢。”小方费力地把两个纸箱挪进屋里。
周维轻抬头扫了他一眼:“这次这么多?”
“几个品牌方寄的衣服都凑到一块了,”小方解释道,“这段时间一直出差嘛,就一直没空处理。”
周维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那我给您放这儿啦?之后您觉得不合适的再通知我来取。”小方说。
周维轻没再理会他,只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碎片,小方打量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个,黑胶唱片黏上,也是不能播放的,这个事儿您...应该知道的吧?”
闻言周维轻停下了手里动作,不带任何表情地望过来。
但小方从那平静的视线里感受到了一万点真实伤害,立即改口:“您肯定知道,是我外行,以为现在这个技术发展了,科技进步了,我就确认一下,哈哈哈哈。”
他准备迅速溜掉,突然听到周维轻说:“叫个顺丰上门,把旁边那两个行李箱寄给方树安。”
“好嘞,”小方答应道,顺口奇怪道,“怎么还放您这儿呢。”
周维轻回想,当时方树安说自己来取,倒是过来了一趟,不知怎的变成了参观他工作室里的一把吉他,最后也忘了带走。
“他家地址是啥呀?”小方问道。
“我也没有,”周维轻说,“你寄回他公司吧。”
一上午的时间,周维轻终于把那张唱片粘得大差不差,虽然中间的裂痕依旧不能完整对上。喻衡无意间摔碎的也不算是什么冷门唱片,柏辽兹的《幻想交响曲》。
周维轻对任何环境下的音乐都很敏感,顺着这条记忆轴,他定位到上次播放这张唱片是在一个冬夜,为了试一个新的唱片机。播放到第三乐章时,喻衡加完班到家,记忆里穿了一件很臃肿的羽绒服,衬着他的脑袋小小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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