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衡不想再拖到下一次了,他要速战速决。
一只被淋湿的小狗在草地里趴着,和上次那只很像,只是要更瘦弱一点。喻衡将小狗拢到自己脚下,让它接受伞的遮挡。
“你也在等谁吗?”喻衡轻轻用脚蹭着小狗的尾巴。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自己等的人从门里走出来。
没有其他人,只有周维轻,也没有带伞,只穿了一件蓝色的T恤,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不知道周维轻要去哪,但当他看到喻衡时,还是愣了一秒,停在原地。
喻衡没再顾那只小狗,走上前去,把伞举到周维轻头顶上。
他心里突然像被针刺一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构想好了所有情节,但在这一刻,却又无端冒出妄想。
你可以不拒绝我吗?
“你来干嘛?”周维轻问他。
喻衡盯着雨水从发尖向下滑落。他昨天准备了好几句说辞,反复斟酌和修改了三次,但现在一个字都记不得。
“雨很大,”他最后说,“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第9章 配偶与爱人
老街的排水系统规划得很差,地面的石板也不平,遇上这样长时间的雨期,路上铺满一坑坑的积水,混着泥沙。
喻衡举着伞,跟着周维轻往前走,雨势跟刚才比完全不见小,旁边的屋檐滴滴答答淌着水。
“你的琴呢?不需要带走?”喻衡把伞偏向旁边一点。
“今天轮到他们收拾,”周维轻低头回着消息,驾轻就熟地往前走,他不需要认真看路,就能完美地避开每一处泥坑,“再加我那把吉他,你这伞装得下?”
“我没想到雨这么大。”喻衡尴尬道。他出门的时候挑了宿舍最大的一把伞,但遮在两个男人头顶还是显得小了些。
他们上了一班公交车,这个点车内很空,加上他们一共才五六个乘客,他们坐在了最后一排。
周维轻靠在窗上,合着眼,好像有些疲倦。喻衡小心翼翼地把伞收在右侧,避免水珠沾到裤子。
周维轻没有追问喻衡今天过来的目的。好像从他们认识以来,周维轻就很少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偷看他,为什么要来排练室,为什么要吻他,他也许会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但从不会问事情为什么发生。
下了公交之后,他们拐到另外一条老路,和喻衡撞见周维轻买草药的地方有些像,周围挂着发廊、推拿、按摩的牌子,可能因为下雨的缘故,都没什么生意,发廊的洗头妹坐在门口抽烟,眼神直白地打量着两个人。
喻衡被盯得很窘迫:“你是在这儿租的房子吗?”
“对。”
“为什么要在这里?”
“便宜,离排练室近。”
喻衡回想了下这几条街的距离:“有更近的吧?这一片租金应该差不太多。”
“可能有,”周维轻说,“当时找中介的时候,随便挑了一套,懒得比较了。”
到了一扇铁门,作为一个小区的看家大门来说形同虚设,中间的栏杆掉了好几根,看起来平日里也不会上锁。
门中央刚好是一滩积水,喻衡跨步大了一些想要跳过去,衣角却被铁门的钉子挂住,脚下一滑便往身后倒。情急之下他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能抓住周维轻的手臂。
于是两个人齐齐摔进那滩积水当中。
“卧槽,这...”喻衡瞪大双眼,顾不上自己屁股传来的湿润,“你没事吧?”
周维轻是侧着摔下来的,那件蓝色T恤被溅上一大片泥渍。他站起身来,看看自己双臂,没有刮伤,然后伸手拉了一把喻衡:“没事,你受伤没?”
“没有,但你的衣服怎么办?”喻衡赶紧摇摇头,怎么跟着自己周维轻的衣服老倒霉。
“没事,这件也是黄毛批发买的,成本不超过二十块,”周维轻拍了拍手,满不在乎地继续往前走,“他还没来得及往上糟蹋东西。”
喻衡赶紧捡起伞跟上。
他有一点懊恼。虽然他今天的计划很仓促,但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告白,特意选在了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自己忘词导致只能走这一大截也就算了,雨还越下越大,本来以为能来一出唯美雨中故事,但现在两个人先成了落汤鸡,又摔成了落水狗。
他之前无意间听婉仪说起过,她和周维轻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跟着周维轻这个人,总是会有一些无意识的浪漫瞬间,哪怕只是平凡度日,也总多了一层氛围感。
但喻衡好像总跟浪漫搭不上调。
周维轻租的房子在三层,房屋面积不大,整体还算干净,就是东西堆得比较杂乱。
“黄毛他们也经常过来,很多东西都是他们带的,走的时候也不收拾,”周维轻解释道,“你先去洗一下吧,厕所在你左边。”
喻衡听着指挥,进门脱了上衣之后,才想起不对劲,伸了颗头出来:“你有...换洗的衣服吗,我裤子应该阵亡了。”
周维轻从衣柜里掏了掏,拿出一件黑色卫衣和一条条纹短裤。
“有...贴身衣物吗?”喻衡委婉道。
“没有全新的,”周维轻说,“你放空门吧。”
喻衡洗得很快,十分钟不到就完事,然后浴室就被交接了给周维轻。
趁着周维轻在里面的时间,喻衡环顾着这间屋子,除了生活必备品,和黄毛那些不着调的奇怪衣服和海报,其他的东西很少。唯一的电视柜上摆了几本书,果真有宗教相关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和《金刚经》,还有几本关于乐理的书籍。
听到周维轻从浴室出来的声响,喻衡问道:“你妈妈真信佛啊?”
“嗯。”周维轻用毛巾擦着头发,抽空答道。
“那你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会要求你吃素吗?”喻衡问。
周维轻摇头:“我们...不怎么生活在一起。”
喻衡蓦地转过头。
可能是对方眼神太过诧异,周维轻不得不补充解释:“我从生下来的时候她就信这个,小时候她隔三差五会去寺庙,我都是养在我爷爷家。高中之后我就离开了县城,她这辈子没打算从那里离开,那之后就见得少了,平时电话也少,偶尔寄两本书过来,就你手头那两本。”
“哦,”喻衡懵懂地问,“那你爸呢?”
“八岁那年他离开了,不知道去哪了,”周维轻说得非常平淡,仿佛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没再见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下落。”
喻衡的母亲在事业单位,父亲是教师,两个人脾气都算不错,二十年来吵架都很罕见,平日里听到的家庭八卦,无外乎是婆媳吵架或者因为几千块钱扯皮,偶尔有个出轨的在街坊已经算得上新闻。周维轻的家庭结构他一时间很难消化。
他酝酿着想说些什么,周维轻已经自动转移了话题:“你饿么?我点炸酱面你吃不?”
周维轻打电话不到半小时,两碗炸酱面就送上门来。两个人无声地进食,炸酱面很咸,喻衡吃不太惯,只解决掉了半碗。
加了用剩的塑料包装盒,屋里看起来更加混乱,喻衡实在受不了:“我帮你收拾下吧?”
周维轻没作声,算是默认。
喻衡把那堆垃圾收在两个塑料袋里,然后顺便把旁边乱七八糟的衣服叠好。在那些写着搞怪文字的文化衫里,他挑出几块布条,拿出来才发现也是一件衣服。
“这也是黄毛的设计?”他疑惑地翻着布条,“穿上应该能直接去后门要饭吧。”
周维轻扫了一眼:“不是,那是朱婉仪的。”
“喔。”喻衡应了一声,把这件衣服也叠起来,虽然它并不能被叠整齐。
原来婉仪姓朱。
喻衡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半晌后鼓起勇气道:“我上次听说婉仪说了,她是你前任的事情。”
“嗯,”周维轻回答,“然后呢?”
“所以你们是怎么分开的?”喻衡转头看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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