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徐开回了一趟,拎着午餐,赶得很急,额头上都是汗。他开门,看见陈砚乔正吃饭,两人一对视,他有些尴尬,陈砚乔却一脸笑。
明明知道,却要点破:“你不会专程回来给我送午饭吧?”
“我是被你伤得不轻,但也没到不能自理的程度,外卖还是能点的。”陈砚乔放下筷子,手扶轮椅转了个圈,“轮椅很好用,你想得还挺周到。”
徐开板着脸把午餐放到桌上,没有心思和陈砚乔打嘴仗,他还得回去上班,却被陈砚乔抓住手腕:“吃了午饭再走呗,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吃不完的扔了。”
“这多浪费。我一个人吃着没胃口,你陪我一起吃。”陈砚乔拉住徐开的手往下扯,仰着下巴,一双眼睛瞅着他眨巴,是撒娇的姿态。
徐开只好坐下了。
他拿陈砚乔一点办法没有,他拿自己也一点办法没有。徐开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那么彻底地将自己改变,变成这样优柔寡断、拿不起也放不下——他讨厌的样子。
他讨厌自己,也讨厌把他变成这样的陈砚乔。
陈砚乔就在他面前,悠闲地吃着他带回来的午饭,若无其事把炒菜里不喜欢的姜粒挑出来,在餐盘角堆成一座小山。
他还是喜欢他。
“徐小开,下午回来给我带点酒。”
“你不能喝酒。”
“少喝一点没关系啦。”
“也不行。”
陈砚乔皱眉:“那你晚上陪我睡觉,不然我睡不着。”
徐开也皱眉,不搭理他,默默起身,将吃完的餐盒收到一起。收拾完残羹冷炙,他得抓紧时间去上班了。
陈砚乔又叫住他:“能不去上班吗?我一个人在家哪儿也不能去,好无聊。”
“不能。”徐开一口拒绝。他当然可以请假在家,但他不想,这是他尚存在的那点自我意志最后的抗争。
“好吧,那你下午回来记得给我带酒……”
“都说了你不能喝……”
“……还有花。”陈砚乔摇着轮椅在客厅转圈,“美好生活怎么能没有鲜花的点缀。”
徐开傍晚回来,手里拎着酒瓶,怀里抱了花。
陈砚乔摇着轮椅,像是摇着尾巴的小狗,欢快地奔到门口:“你可算回来了。不是不加班吗,今天怎么这么晚?”
“公司附近没有卖酒的店。”徐开闷声说完,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去卫生间洗脸。
陈砚乔抱着花和插花用的玻璃瓶去厨房,还是喋喋不休对徐开说:“明天不用买了吧,你早点回来。”
徐开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他知道陈砚乔哪儿也不能去,一个人在家无聊寂寞,并不是真的那么需要他陪伴,但他却坚持不懈地说着这种撒娇的话。徐开的胸膛顿时被气愤和委屈给填满,然而这恼怒既无从发泄,最后只在心里憋出一些伤心的怅然。
陈砚乔把花瓶摆在餐桌上,桌上还有盖着盖子的餐盒:“我定了饭,有点凉了,你拿去热热。”
两人一起吃过晚饭,陈砚乔让徐开推他下楼转转。
傍晚时分的居民小区,还是一如既往热闹祥和。他们此前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也时常饭后下楼遛弯,两人长得惹眼,陈砚乔又是个性格活络的,好些居民都认识他们。
一阵不见,突然见之前那意气风发的大帅哥缠头裹脚,纷纷询问关心。陈砚乔倒是笑呵呵地应付,只有徐开一路沉着脸。
进了电梯,陈砚乔握了一把徐开推轮椅的手:“你也别在意,看在你这么照顾我的份上,我已经不怪你了。”
徐开一把将手抽出来:“你怪不怪我都是你自己活该。”
陈砚乔苦笑:“好好,是我活该。那你不要这样拉着脸了好吗,高兴一点。”
徐开喉头微动,他不知道怎么才能高兴起来,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陈砚乔能这样轻巧地就将他们之间那些爱恨揭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原本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还是自己在他心里实在无足轻重?
他们此时的朝夕相处,又像是完全复刻了曾经的生活。徐开却知道,这只是复刻了生活的表面,那些内里的东西一点没有了。
回到家里,照例是帮陈砚乔洗漱,再把人送去床上。同样的,每次睡前,这人的破事都特别多。以前徐开从不知道他是这么麻烦的人,有时候又觉得陈砚乔是故意折腾他,是想让他在旁边陪着。
徐开满足他种种要求过后,又被陈砚乔拉住了手,试探着,又带点讨好地:“徐小开,你能不能陪我睡觉?我自己睡不着。”
徐开冷漠地看着他,一副不信任的表情。
“……就只是单纯的睡觉,我这样子也做不了什么。”
徐开出去,再进来时,端着半杯酒:“喝了早点睡。”
陈砚乔:“……”
“我现在这状况最好是不要喝酒。”
徐开把酒杯放在床头就要走。
陈砚乔端过来喝了,杯子递给他:“再来一杯。”
两杯威士忌下肚,陈砚乔脸上逐渐起了红晕,眼神也变得迷离,脑袋也发晕,差不多是能够顺利入睡的状态了。
他迷醉地笑看着徐开,声音被酒精泡得格外温柔:“小开,既然分开让你这么难过,不如我们和好吧。”
第50章 纠结
陈砚乔在酒精的安抚下,安睡一夜,然而徐开却因他那句“和好”失眠整晚。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看陈砚乔一脸轻松的笑,就知道他没有听错。他也知道陈砚乔的酒量,这点还不至于让他醉到胡言乱语。
越是知道他是认真的,徐开越是气愤。他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说出和好的话,就像当初那么轻易就分手。他到底把他们的感情当什么?把自己当什么?
回过神来时,他一只手已经按住了陈砚乔脖子,他听清楚了仍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和好吧。既然没能干净利落地分开,你也还喜欢我,我也挺喜欢你……”
拳头带着疾风落到陈砚乔鼻尖,却停住。
因为陈砚乔双手抱住他:“又要打我?上次脑震荡还晕着。”话是这么说,他又不躲闪,认命似的闭上眼,“你要是还没解气,你就打,只是别打脸。”
没有等来落下的拳头,陈砚乔睁眼,只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他用力把徐开压进怀里,抱实了,才在他耳边叹气:“要是一早知道你练拳击,还这么凶,我肯定不会招惹你。”
过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也不一定,谁知道呢。”
徐开就这样被他抱着,也不动弹。好一阵,陈砚乔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这次是我做错了,让你这么伤心,之后我会好好补偿……”
徐开突然掀开他的手臂,猛地将人推开:“陈砚乔,你是不是没有心?玩弄别人就这么有趣?”
“玩弄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陈砚乔从床上坐起来,“老实说,我在你身上花的时间和心思,够我泡一打男人的,还别说在你身上花的钱。”
这话不仅没有消除徐开的怒火,反而火上浇油:“我不需要,我从没问你要过这些东西。”
“行吧,算我自作多情,费心做的都是无用功。”他撩起眼皮,眼仁向上看着徐开,“不管你信不信,就算是我,对着不喜欢的人也说不出来喜欢。”
徐开有很多事想和陈砚乔掰扯理论,关于那些欺骗和背叛。然而听到陈砚乔又说出这样的话,又暗示还喜欢他,徐开只觉得怒不可遏,理智丧失,哪怕再呆上一秒,他都忍不住要揍他。
“你这个混蛋。”
徐开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摔上了门。
回到书房,“砰砰砰”打了半夜沙袋,才将陈砚乔撩起的火气平息下去。
一把怒火,把他的心都烧尽了,然而希望的种子又从那灰烬里开始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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