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岩风力气大干活儿时手脚也麻利,虽说伤过人坐过牢,但到底一个村的,大家伙表面上都客气。
一群人聚在一起吃杀猪饭,算是把小年过了,吴文霞在家,傅岩风没留下吃饭,分了块猪ro就走了。
吃饭的时候村里一个教初中的退休老教师也来了,提到傅岩风,说自己以前教过他,说这人从小家里就穷,最困难的时候经常不能来上学,因为要留在家里帮忙干活儿。
“他爸以前是在镇上哪个工地干活儿来着,听说是一群人被包工头拖欠整年的工资,他爸出头去讨说法要钱,后来好像是被车撞了,惨的呀,车子碾过去,半条腿都没了……”
“当成普通交通事故来判,就拿个几千块赔偿……”
“听说出院回家躺半年人就没了……”
江云意低头吃饭,手中的筷子没拿稳掉了一次,换了新的又掉一次,刘贤珍拧他胳膊,说他故意给自己找事情做,又伸手要把他脖子上那个发夹扯掉,江云意赶忙护住给塞进衣领里边。
“应该是初三快中考那会儿,他爸人没了,他妈电话打到学校来,听他班主任说这孩子是上课时候跑出去的,拿根钢管把那个包工头两条腿都给废了,力气大的呀,两三个男人压不住,后来幸好是给拉住了,不然这孩子还得多判几年。”
江云意突然意识到这顿饭他不应该在这里吃,就算会被傅岩风赶出来,他也要坐在傅岩风和吴文霞身边。
第16章
马上就过年了,过年前的这段时间,傅岩风没再外出接活儿,一连几天,他在前院常见江云意骑着辆自行车在自家院前晃悠,从东边骑过来,再从西边绕回来。
吴文霞这两天能下地了,这天拿着篮子说要去山上摘蘑菇,傅岩风这边刚杀了只鸡正忙着给鸡拔毛,没拦住,只好出门把站在路边跟大黄玩得不亦乐乎的江云意给叫进来。
“小云什么时候来的?”吴文霞又惊又喜,“到了怎么也不进来。”
江云意脸颊通红,扯了扯衣角,还没说话,傅岩风就已替他回答:“妈他刚到。”
无需傅岩风发话,听说吴文霞要去后山摘蘑菇,江云意就自告奋勇一起去。
临出门前,吴文霞又返回屋内把那条红围巾拿出来缠在脖子上,边缠边说:“阿姨喜欢小云送的这条。”
要摘的是长在木头上的椴木菇,去年冬天傅岩风在后山竹林里放了几根点过菌的椴木,今天江云意和吴文霞过来挑挑拣拣只摘够一餐的量。
“还有的。”吴文霞在椴木上指给江云意看,“这些还没长大,年后来摘差不多了。”
江云意提着篮子嘀嘀咕咕:“这么大根木头才摘这么点儿,是不是被别人摘过了呀。”
这种椴木上分布均匀的菌类很明显是人工种植的,在村里太老实就会被欺负,至少没有人敢碰刘贤珍家种的东西。
在山里,江云意又摘了些路边的野果一起带回去。
最后篮子里各式各样的野果子比蘑菇多得多,傅岩风把果子洗干净了,江云意接过自己那份,坐在后院的小板凳上吃得津津有味。
来过这一次,之后江云意再来就不只在门口晃悠了,跟傅岩风“断交”成了说说而已的事。
“不是说不来了?”傅岩风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云意脸皮厚得很:“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阿姨。”
傅岩风到他面前,弯下腰,伸手把他脖子上戴着的那个自制发夹项链从衣服里边勾出来了。
“你你你——”江云意没捂住自己脖子,就这么看着傅岩风把他的发夹攥在手里。
前段时间还很嚣张,现在被傅岩风这么当众处刑一下就涨红了脸。
傅岩风问他:“什么时候拿走的?”
“早、早发现了,”江云意瘪嘴道,“之前在你房间睡觉,你抽屉没关紧,我不小心看到的。”
傅岩风想起来就是江云意亲他的那晚,于是蹲下来,跟坐在凳子上这人视线平齐:“所以你才觉得我喜欢你?”
江云意不敢看傅岩风,耳朵红得厉害:“多少得有一点点喜欢吧。”
傅岩风没反驳他这个说法,松了手,问他:“夹子戴着不硌吗?”
江云意老实说:“有点儿。”
傅岩风说:“那就收起来别戴了,你先准备高考,别的以后再说。”
江云意就把夹子摘了,他知道傅岩风说的不只是夹子,而今他只有把喜欢收起来,才能留在傅岩风身边。
两人谁也没再进一步谈论夹子的事,好像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夹子,被人随意戴着,除此之外再无更深层含义。
至此,两人算是和解了。
快过年了,江云意除了饭点回家吃饭,其余大多时间都赖着傅岩风,黏人得很。
他忽然大胆起来,像是得到了首肯,傅岩风上山砍柴他跟着捡柴,傅岩风喂鸡他跟着搅拌鸡饲料,连去镇上买年货也要跟。
傅岩风家备的年货很简单,ro菜自给自足,买的多是一些米面和干货。
傅岩风挑干货时,江云意就在一旁的零食区试吃,眉毛弯成满足的弧度。
就算是过年家里也不怎么来人,但今年傅岩风还是瓜子坚果糖果蜜饯皆各买了些。
江云意也跟着傅岩风去后山抓鱼,鞋脱了放岸边,发现抓小鱼原来不需要太费劲,把溪里的石头搬起来就能捞到好几条,半个巴掌大的小鱼,用水桶装着中午回去能加顿餐。
除夕夜江云意一吃完年夜饭就骑车去傅岩风家,天上烟花砰砰砰燃得尽兴,无需手电筒,前路已被映得通明。
自行车骑进傅岩风家前院,满地的红鞭炮屑,屋前挂了两个大红灯笼,整个院子显得红彤彤喜庆极了。
进屋前江云意就意识到傅岩风家来人了,因为院子里多了一辆不属于傅岩风的摩托车。
进了屋看见堂屋多了台电视,正对着八仙桌,电视上放着春晚,八仙桌旁坐了三个人。
吴文霞转头看见他,忙朝他招手:“小云你来啦,阿姨家安电视了。”
坐在八仙桌另一侧的另外两个人也转过身来。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看着挺年轻可能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儿。
女孩儿脸圆下巴尖,绑着两个麻花辫,五官挺标致的,笑起来还有酒窝。
“这谁家小孩儿啊?”女孩儿说话时眼角都是温柔的笑意。
吴文霞跟男人女孩儿介绍了江云意,果不其然男人立刻夸起了江云意他爸年少有为。
“小云没在家看春晚啊。”吴文霞挪了个位置给江云意。
“你爸妈过年有回来吧?”女孩儿跟他说一些场面话。
江云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觉得怪怪的,等看见傅岩风从后院进来,更是不安了。
江云意来了以后,男人和女孩儿又待了半个小时左右才走。
不用傅岩风解释,江云意自己听大人谈话也听出来了,这女孩儿是傅岩风的相亲对象。
这天晚上江云意在后院哭得身子直抖,反反复复说:“你、你要娶老婆!”
江云意这眼泪流得没名分,脾气也发得没道理,说不好听点,傅岩风结不结婚与他都是没有干系的。
傅岩风没办法,又怕他动静太大把吴文霞引来,只好按住他肩膀,耐心跟他解释,说自己不知道相亲这件事。
前两天王婶来过一趟以后,吴文霞就问他够不够钱去买台电视回来,傅岩风当时想到过年家里要来客人,没想过是相亲对象。
江云意扑进傅岩风怀里,顺势一把抱住人的腰,脸贴在人肩头,还抽泣着,已经把人的豆腐都吃尽了。
傅岩风按住他胳膊,把他推开一点距离,低头看这人哭得脸全红了,便将他眼角按住,要他别哭,“不娶,不许哭了。”
江云意把眼泪胡乱蹭在傅岩风外套上,抽噎着说:“你才几岁啊你就娶老婆……不是说男人都是先立业再成家吗?你这个年纪其实不着急结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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