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的太多,事情发展的也过于突然,陆斯闻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他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以为会一直沉默下去的程让倒是先出了声,他问陆斯闻:
“陆白的朋友圈是你让发的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陆斯闻还是听到了。
他有些意外,并不是意外这个问题,而是意外程让会先开口,但这是好事,他也愿意给程让答案,他不会再隐瞒程让任何事情。
“不是。”陆斯闻说:“但我知情。”
“回来北城之后陆白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猜测,或许是知道我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一个人,见到你之后猜测是你,想试试你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如我对你一样,才发了那样的朋友圈,他有跟我说,我没有阻止,也没有让他在第一时间删除。”
“但如果陆白没有自己率先想要发那条朋友圈,我估计也会暗示他那么做。”陆斯闻看着程让:“我想要让你回来。”
程让没有看陆斯闻,侧脸看着窗外。
窗外的阳光很好,屋内的气氛却很沉闷。
或许是今天接收到的讯息太多了,以至于程让反应很慢,等他慢慢反应过来陆斯闻口中的‘这么多年心里一直有一个人’是什么意思,放在腿侧的手才微微动了一下。
像他的心跳一样。
“樊舟呢?”程让沉默过后继续出声:“我在火车站遇到他,是意外吗?”
陆斯闻有些诧异,诧异程让竟然早就对很多事情有所怀疑,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仔细想想其中原因其实很容易猜到。因为就算摊开来讲,程让也觉得没有和自己计较的底气,所以才选择什么都不说,也从来不问。
“不是。”陆斯闻承认得很干脆:“那天在医院见到你,和你说那些话之后我就知道你要走,我给樊舟打了电话,让他去车站拦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把你留下。”
陆斯闻看着程让:“我还跟他说,说如果你执意要走,就拿当年帮忙的事情说事儿,你一定会留下。”
这些程让都早有猜测,所以听陆斯闻这么说,也没有任何意外,他只是又沉默了一会儿,这一次比之前更长,似乎有什么想问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和……”
“我一直喜欢你,和周边自然是假的。”陆斯闻知道他想问什么,率先开了口:“在小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意识到你不管是我的感情还是身体都很抗拒,我不想你一直防备着我,所以在你问我身边有没有人的时候,我随口说了有。我身边没有别的人,十年来一直没有,我一直在等你。”
程让没有反应,陆斯闻没有逼迫他,安静地等着,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但陆斯闻开始觉得自己可能不会等到什么回应的时候,程让却笑了声,自嘲的意味很明显,他问:
“陆斯闻,你蠢不蠢?”
陆斯闻看着程让,程让已经回过头来,没有躲闪,没有不安,倒是眼里和脸上的嘲讽很显眼。
“等我?”程让开口:“等我做什么?你是等我还是要报复我?”
陆斯闻微微蹙眉,只是还没有开口解释,程让的话就起了身,许多话也迎面砸了下来。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你明知道我对你只有亏欠和愧疚,你明知道这座城市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要等我?为什么骗我回来?为什么把我留下?看我在这里被回忆折磨,被有色眼镜看待的时候,你在一旁看着是不是很有快感?有没有觉得我活该?是不是觉得我怎么过了十年都还是这么没出息,连面对过往的勇气都没有?”
这是十年之后程让第一次在陆斯闻面前有鲜明的情绪,不再是愧疚亏欠的模样,这是属于程让真正的情绪。
纵然是不对的。
陆斯闻从座位上起了身:“我没有,我没有想报复你,看着你回到这里,我很心疼,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得试试……”
“陆斯闻,我很好奇。”程让打断他的话,看着他:“如果不是为了报复我,你到底图什么呢?因为喜欢我吗?十年前我当你情窦初开,识人不明,十年后你要还是这样,我就觉得你愚不可及了。”
“我并不觉得等一个人是愚不可及的事情。”陆斯闻说。
“你瞎吗?你看看我现在什么样?你喜欢我什么?十年前你喜欢我什么我都觉得没问题,可现在你喜欢我什么?嗯?喜欢我一无所有,喜欢我畏畏缩缩,还是喜欢我满身泥泞的狼狈啊?陆斯闻,你确定不是同情,不是当年被分手的不甘吗?”
陆斯闻看着程让:“我33岁了,不至于连这个都不分不清楚。”
“是啊,33岁了。”程让轻笑了声:“所以为什么还能这么可笑?”
程让说完这句话就迈步走向了窗前,背对着陆斯闻站在那里。
他当然知道陆斯闻不是报复自己,报复不是这样的,可他也不相信,不相信陆斯闻等了自己十年,喜欢了自己十年,从未变过。
自己哪里值得?哪里配得上一份喜欢?
陆斯闻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无法分辨他的情绪,他看着程让的背影许久才迈步走过去:
“程让,你知道十年前我为什么放你走吗?”
程让不说话,也未曾看他。
“我察觉到你的状态不对,我知道你每天晚上睡不着,我知道你吃东西会吐,我还知道你还在网上咨询过心理医生,那个时候我觉得我可以把你从杀人犯的座位上带下来,也一定可以治好你,可我发现不行,我对你说什么你都说好,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你没有了自己的意愿,你的意愿全在我开不开心,喜不喜欢,你看着我的眼神全是顺从和亏欠。”
“我意识到我帮不了你,我意识到我该让你走,这座城市让你窒息,那就离开,我甚至做好了跟你一起走的打算,可是还没有等我告诉你,你就跟我说了分手,那是出事之后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表达自己的意愿,就像今天,你第一次展现属于你真正的情绪。”
“那个时候你宁可吃药也要满足我,我开始知道我在你身边只会不停地提醒你发生过什么,我帮了你什么,我在你身边你永远都不可能忘记那件事,永远都不会像从前那么待我。所以我只能让你走,如果那是你想要的,如果可以让你好起来,等你几年也没什么。”
程让脸侧的咬合肌动了动,却依旧没有开口说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摸出烟来点燃,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再也顾不得手抖不抖,陆斯闻又是否看得到。
陆斯闻看向程让,几秒后又错开视线看向窗外:
“你走后我想悄悄跟着你,至少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可我没想到分手的当天你就离开了北城,我遍寻你的消息都找不到你,我开始慌了,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就这么失去你了,也开始后悔,后悔真的放你走。”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快九年都没有你的消息,我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过的,我只能寄希望于你有一天好了,看开了,想起我了,回来看看我。”
程让终于回头看他:
“所以在小城遇到也并不是意外?”
“不是。”陆斯闻没有看程让:“所有的一切都是蓄谋已久。”
程让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嗓音是哑的,他失了声。
“一年多以前,我收了一个脑出血的病人,是我做的手术,他的儿子你应该认识,迟焰。有一次他来办公室咨询病情不小心碰到了我办公桌上的钱包,帮我捡了起来,看到了我夹在里面的照片,看了我一眼,他不是多事的人并没有说什么,可我却确定他认识你,见过你。”
“他说在征得你的同意之前他不会告诉我你在哪里,他告诉我他不觉得你会愿意见到从前的人,好在他的爱人以前是个公众人物,我能在网上查到他们在某些地方出现的蛛丝马迹。”
“程让。”陆斯闻说:“我去过很多地方,可每个地方都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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