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让一点都不想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可他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总习惯性的对什么都保持怀疑。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说有预谋?如果是预谋,陆白谋的又是什么?那天他的吞吞吐吐和否认,程让是怀疑陆斯闻就在陆白身边的,所以陆斯闻知道陆白拿这件事开玩笑了吗?
还是说,陆斯闻其实也有参与?
不会的。程让几乎是立刻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自己没有那么重要,也没什么可值得别人谋的。
他回来北城是自己做的决定,没有任何人逼他。
‘无法再手术’这句话自始至终就没有从陆斯闻的嘴里说出来过。
程让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往坏处想,可他控制不住,心里仍是开始有了不好的感受,他意识到自己不该留在这里了,自己这样的状态即便面对陆斯闻,也一定不可能做到不露痕迹。
想事情太入神,所以压根也没发现不远处又一群人正朝这边走来,他起身的时候刚好撞个正着,以至于程让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那么看到了陆安山。
陆安山也看到了程让,即便还隔着一段距离,程让也感觉到了压力。
身后跟着那么多人,程让以为陆安山会假装不认识自己,即便对自己未曾履行当初承诺有所不满也会私下里找机会再说,所以程让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看都不敢看那边一眼。
但陆安山还是在自己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程让。”
程让心下一沉,却还是出声打了招呼:
“陆叔叔。”
陆安山看着他的目光很淡,又扫了一眼墙壁上的手术信息,问:“在等斯闻?”
“不是。”程让说了谎:“路过。”
陆安山没说话,但也没有离开。
身后有人插了话:“这是陆书记的亲戚?真是一表人才。”
他们都在看程让,程让觉得不安,这些人里有的十年前他还是见过的,如今他们没有认出自己,但他太清楚这些人在知道自己是谁之后会以什么样的目光看自己了,说他怂也好,懦夫也罢,程让确实不想面对,他想逃。可就在他出声想说有事先走的时候,陆安山却再度开了口,一改先前的冷漠,脸上甚至是带了点笑的,他微微转身看着身后的人:
“才过去多久你们就忘了,以前你们有的人还见过呢,这是程让,程林遇的儿子。”
一时之间,手术室外安静的针落可闻,程让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可他还活着,他能感觉到那些人落在自己脸上看一个败类,一个杀人凶手一样的目光,听到他们反应过来后的窃窃私语,也能感觉陆安山话里话外的威胁。
程让身上的冷汗快要把衣服浸湿。
输液没有让他的病情好转,他觉得自己更严重了。
“不和各位叔叔打招呼吗?”陆安山笑着说:“你以前都见过的。”
“不了。”程让终于出声,但声线紧绷的连自己都陌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程让转身就走,逃一样,陆安山冷眼看着他快步离开,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散了个干净,有人上前一步走过来:
“陆书记,斯闻怎么还和这人有联系呢?您可得劝劝啊,这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影不影响是一回事,对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啊,太危险了。”
陆安山闻言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程让并没有离开医院,他现在不敢面对任何一个人,不想任何一个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哪怕并不认识自己,并不知道他曾经的故事。
医院能让他躲着的地方并不多,程让仓皇之间也只记得上次陆斯闻带自己上来过的天台了。
他今天发着烧,即便打了点滴却还是没有立竿见影,实在不应该再吹风,可程让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坐在天台的角落里,用发着抖的手点燃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不知道抽到第几根才算是稍稍缓和了下来。
十年前他出门被人盯着看是什么样的反应,原来在十年后的现在也依然一样。
这就是他不想回到北城的原因。
他还是当初狼狈逃离的那个怂蛋。
没有任何改变。
不是说好看一眼陆斯闻就走的吗?怎么就留到了现在?他真的已经留在这里太久太久的时间了。
没有好处的。他在外面生活得很好,他并不是非这里不可。
他该走了。
如今陆斯闻的手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程让不知道自己在角落里坐到几点,反正一直到他听不见属于医院的喧闹时才缓缓起了身,连电梯都不敢坐,就那么顺着楼梯一步步走下去了。
原本想直接回去出租屋,可想到今天曲林一个人在酒吧到底还是不放心,便又去了酒吧,意外地看到樊舟也在,大概是听曲林说自己生病了,见到程让的第一时间就起身迎了过来:
“怎么又回来了?不舒服就回去好好休息两天,这店里没你虽然不行,但我也不差这几天的钱,可以关两天。”
程让看向曲林,曲林有些不太敢看程让:“我,我就是不敢一个人在店里,才给我哥打电话的。”
程让把曲林留在店里本就有意让他自己独当一面试炼一下,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给樊舟打了电话,程让突然之间有些无力感,曲林明显不适合做这行,可自己继续这么带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樊舟见程让没说话,还以为他不舒服的很,担心得不行:
“还是不舒服?你去医院的时候我给老陆打电话了,让他帮忙来着,见到了吗?”
程让看向樊舟,突然明白了陆斯闻为什么在大厅里待着,为什么见到自己出现也丝毫没有意外,原来是这样,可樊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和陆斯闻在一起又分手的,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会希望接受前男友的照顾?还是在他之前明确说过不想见到陆斯闻的情况下?
樊舟不应该是这样做事鲁莽的人。
“见到了。”程让看着樊舟:“舟哥,我有话跟你说。”
樊舟这才意识到程让的情绪不太对,当即也没再说别的:“行,那去你办公室?”
程让应了一声先一步迈开了脚步。
酒吧里的空调温度打得很足,程让却依然裹着厚外套,像是冷得不行,他坐在办公室里的小沙发上,樊舟在他的面前落座:“什么事儿,你这表情搞得我有点心慌,是哥做得哪里不好了?”
“没有。”樊舟这么说让程让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外漏了,他稍稍调整才开了口:“舟哥,你也看到了,曲林并不适合做这份工作,我已经带了一个月,还是一样,我真还有别的事儿,可能待不了太久了。”
樊舟并没有太过意外,程让的忍耐程度已经到了让他刮目相看的地步,自己要是摊上曲林这么个弟弟还非要带成酒吧经理人,樊舟能直接问候对方十八辈祖宗,程让能这么一忍再忍,不过是为了当初帮忙的情分。
且不说樊舟压根没把当年的帮忙当回事儿,就算真要程让还这个情,这几个月也早就还够了。
樊舟是个社会人,脸皮的确厚,不厚做不成买卖,可饶是这样这会儿也在程让面前说不了半个不字,静默了几秒:
“行,我过两天从我公司调个人下来,你带他几天,熟悉过了就行,明天!明天我就把耽误你的这几个月都给你清算清了,哥绝对不让你吃亏。”
程让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不用,我真的只是帮忙。”
樊舟知道自己就算坚持程让也是不会要的,他留下来只是还当初的人情,樊舟也并不想程让一直记得当初的小事儿,如果这点钱真的能让程让释然,少一个自己觉得欠着的人,樊舟也愿意做这个坏人。
这个时候樊舟没想陆斯闻那边,他就觉得程让的情绪不太对:
“程让,今天是不是哥哪里做得不好了?我是不是不该给老陆打那个电话?”
没想到樊舟会这么跟自己说话,程让愣了一瞬才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舟哥,我状态可能不太好,但真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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